第三百二十六章

納古赫一愣，隨即好忙解釋道：“不不不，您誤會了，這位是您的前未婚妻。”

阿史那諾茫然，自己還有未婚妻？他抱臂低頭思索，等等，好像是有這麼一位來着，是他父王還在時，給定下來的。可不對啊，那姑娘不是退婚了嗎？現在出現在這裏是個什麼意思？不對，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要是被人看見他和一個姑娘共處一室，被鳳儀知道了他有口說不清了。

想到這兒，阿史那諾立即轉身往帳外走去，正好遇到聽見消息趕過來準備拜見君王的方漢生。兩人撞了個正着，方漢生這身板兒被他一撞，一個趔趄往後倒去，幸好阿史那諾眼疾手快的將人給拉住了。

“參見陛下！”方漢生人還沒站穩，就開始行禮了。他這一行禮，正好就把阿史那諾的去路給堵住了。

“免禮。”阿史那諾道：“孤想起來，還有點事兒......”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外走，然後就被一雙帶着香氣的手給拉住了袖擺。一道綿軟仿佛在牛奶中浸泡過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陛下——”聲音是北禺女子中少有的綿軟和婉轉，很是動聽。但阿史那諾聽起來卻心裏一寒，不禁猜測道：這是哪個王八羔子要害自己？

“姑娘，這男女授受不親的，你先放手，咱有話好好說，好吧？”阿史那諾拽着自己的袖擺，義正言辭的說道。

“陛下，這是在責怪奴家嗎？”那姑娘不但沒放手的意思，聲音中還帶上了幾許哭意，道：“奴家當初也是被父兄所逼，才被迫退了陛下的婚約，非奴家之意。還望陛下務要怪罪......”說到這裏眼淚開始撲簌簌的往下掉，那姑娘掏出手絹，在眼角處按壓着，害怕把自己精致的妝容給抹花了。

“你快放手。”阿史那諾見她不放手，一甩袖擺，誰知那姑娘力氣還不小，人被甩得晃動了，還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只好道：“你放手，孤就不怪罪於你。”

“真的？”這姑娘淚水盈盈的看着君王，確認道。

“真的。”阿史那諾忙不迭的點頭。

聞言，姑娘這才松開了緊握住的袖擺，阿史那諾餘光瞟到，袖擺上都被這姑娘拽出褶皺來了。這姑娘喫什麼長大的？竟有這般力氣？

“聽着姑娘。”阿史那諾站定，看着這姑娘道：“以前的事孤不去追究，也不會爲難你父兄......”那姑娘聽見這話當即大喜，就聽君王繼續道：“北禺律法，婚約已退，嫁娶自由，明白孤的意思了嗎？”

“可是......”那姑娘又掏出手絹，開始抹淚。

阿史那諾皺眉，一旁的方漢生見狀，趕緊道：“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何事？”阿史那諾道，納古赫卻朝他使了一個眼色，又看了看那位姑娘。阿史那諾只好又對抹淚的姑娘道：“你先退下吧。”

那姑娘一離開，方漢生趕緊道：“陛下容稟：這姑娘是汨羅氏的人......”阿史那諾點頭，這個他依稀有點兒印象。當初老大用他們領地內有稀有礦石爲由騙老三，讓老三從中作梗，退了自己的婚事。所以，對這個姓氏和地方他有點兒印象。

“當初汨羅氏的長子投靠了東平侯，後來在旃檀一戰中失利，長子被斬殺，自此他們便擁兵自立。後來陛下衆望所歸之後，他們一族是第一個宣布歸順的，有了他們做例子，後面那些大大小小想自立的人，也開始效仿......”

阿史那諾想起來了，當初泰亦裏古自縊前，是有人前來主動歸順。方漢生這話裏的意思簡而言之，就是有了他們做表率，將北禺統一的進程提前了很多，也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傷亡，和糧草輜重的浪費。因此，他們算有功之臣。

“所以，你們就爲了給他們論功行賞，將孤給賣呢？”阿史那諾不客氣道。此次出來，相國高校逑留在了蒼都，於是方漢生便作爲文官代表，兼顧邦交事宜跟着一起來了。要是跟他匯報這事兒的人，換成高校逑他還會客氣幾分。

“老臣萬萬不敢做這逾越之事啊！”方漢生連忙道，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納古赫欲言又止。

阿史那諾見他這暗示，便道：“有話直說。”納古赫是他的心腹親信，有什麼機密之事，最後多半還得交給他去做，因此倒不用避諱他。

得了這話，方漢生只好道：“前不久，汨羅氏的領地內還真發現了稀有礦石，經過營造院的人分析，或可制造出防護南離鳴石果威力的武器來......”

而這汨羅氏便是當初這些保留下來的地方實權之一。後來又經過幾代君王的不懈努力，將這些領地劃分的範圍縮小，又將收入的七成納入了蒼都的銀庫，但剩下的三成所有權還是掌握在領主手中。因此，這汨羅氏的一句“願意將領地內全部礦石獻出”，從各個層面來說，都給蒼都省下了不少麻煩。

阿史那諾看着納古赫道：“這些道理我還是知道的，只是......”只是這件事關乎的各方太過敏感，其他暫且不提，只南離若知道消息後，鳳儀那邊倒還好，南離的官員難免不會覺得，是北禺在針對他們。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想出這麼多岔子啊！先不說兩國聯姻這事兒，單這場會盟只怕就會生出變故來，這豈不是如了東渚的意？

阿史那諾心中暗自嘆氣，當初他就知道這個君王不好當，可是又不想對那哥幾個俯首稱臣，以爲有高校逑、方漢生以及諸多武將輔佐，他這個國君能勉強幹下去......誰知，這才幾個月時間，就給他來上了這麼一出。

“陛下是在擔心南離王那邊嗎？”納古赫直接將阿史那諾的擔憂給道了出來，君王看了看他，意思很明顯。他又道：“陛下何不將此事告知他們呢？”

阿史那諾一聽，想也沒想的便答道：“你是想把那羣老頭子給氣瘋嗎？......”那礦石雖不能當做武器來用，但也可說是國之重器了，就這樣告知南離？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其他大臣呢？

納古赫卻並未急着解釋，繼續道：“以陛下和南離王的情意，若是將此礦石用來交換他們那鳴石果，想來那幫大臣是不會拒絕的。”

聞言，阿史那諾一愣，納古赫這話倒讓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兒，前幾天他和鳳儀還在商量做一個小的鳴石果，能隨身攜帶的那種，但卻因爲範圍傷害太大，不好控制而作罷。而後又談起了做一個超大型，能直接毀滅一座城池的來，卻因爲沒有合適的裝載和發射機弩而作罷。若這礦石真有營造院院正說的奇效，是不是能彌補上這些不足呢？

納古赫見君王聽見自己說完以後，就開始沉默，還以爲是他們兩人感情出了問題，或是因爲他提出的建議，會影響到兩人的感情。畢竟鳴石果那樣威力的武器，作爲南離的國之重器，肯定是不會輕易讓他國得到的。便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說出的話：“陛下......”

“哦——”阿史那諾回過神來，以爲是納古赫在催促他的答復，便道：“和他們交換是沒問題的。”那晚鳳儀主動開口提及此事，便是有此打算，只是自己他拒絕了。俗話說無功不受祿，且他知道這東西對南離來說有多重要，正如方才他聽見納古赫說要拿礦石去交換鳴石果時，擔心會氣瘋那羣老頭子一樣，他也同樣擔心氣瘋南離那羣老頭子，到時候讓鳳儀夾在兩邊爲難，不是他想看到的。

“啊？”納古赫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喫了一驚。聽君王的意思，竟像是他們早有商議過此事一般？只是那時的君王還不知道有這礦石的存在吧？那便不是交換，而是......他們二位竟然已經到了能將國之重器告知對方的地步了嗎？

“那陛下的意思是......”既然對方早有這個意向，爲何不趁此機會呢？

“現在那東西就是塊鐵石疙瘩，能否研制出有用的東西來還未可知。拿着這樣的東西去找南離商議，那些大臣會怎麼想？”何況這東西若真大規模開採了，還有個汨羅氏橫在中間。

原來擔憂的還是南離王不好和大臣交代啊，這個回答對納古赫來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那，等營造院研制出試樣後，再去和他們談嗎？”

阿史那諾沒有立即回答，這樣鳳儀和那羣大臣倒是有交代了，只是一旦大規模開發，就要牽扯到汨羅氏，想到方才那位姑娘，他就糟心。

“那姑娘是汨羅氏的家主塞過來的？”若是她本人沒那個意願，這事兒他就好處理了。

納古赫立即會意，道：“臣仔細觀察過她，這一路上雖然不哭不鬧，既沒擺身份，也沒抬架子，和我們說話時，都是一派和氣。但能看出前來和親，不是出自她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