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如此,倒是有些棘手了,特別是現在會盟在即,此消息要是被外面的人知曉,這倒戈之人,只會多不會少。
君臣二人正一籌莫展之際,忽聽帳外傳來一道聲音,朗聲對裏間道:“我進來了啊!”話音剛落,行帳的門簾便被挑起,一人彎腰走了進來。
阿史那諾一邊走還一邊戲謔道:“你倆背着我,在這裏說什麼悄悄話呢?”
顏勎聽見這話,帶着他固有的成見,看了阿史那諾一眼,眼角餘光卻瞥見方才還一臉沉重的君王,此時正對他笑得燦爛,頓時覺得無比的糟心。與知曉鳴石果研究泄露一事,是另一種糟心。
顏勎心裏還是當初那個念頭,天下這麼多人,怎麼偏生就看上這個人了呢?其實,他這就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的心態,在作祟罷了。要是阿史那諾只是普通的北禺君王這層身份,他一定不對這此人如此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你怎麼過來呢?”蕭韶問道。
阿史那諾聽見他這問話,微覺驚訝,遂挑眉指了指角落裏放着的滴漏,道:“已經子時三刻了,那些歲數大的撐不住,要辭席準備就寢了,才發現主人不見了,我這才找過來的......”
聞言,顏勎與蕭韶兩人俱是一驚,雙雙去看滴漏,果然如阿史那諾所說,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們竟沒注意到,都是方才這消息太過重大,導致兩人忘了時間的流逝。
阿史那諾見兩人的反應,臉上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道:“你們那鳴石果的研究,出狀況呢?”會有此一問,是因爲他知道顏勎此前是在西北郡,負責他們那鳴石果的研究事宜的,現在忽然出現在這裏,除了這件事,阿史那諾不作他想。
“嗯。”蕭韶點點頭。
顏勎卻沒作聲,他見到蕭韶的作爲後,暗自嘆息了一聲,這兩人都已經互相信任到如此地步了嗎?雖說雙方同盟,有些信息是該彼此互享,但鳴石果這樣核心的信息也拿出來互享,是不是有些太無保留呢?
這樣一想,顏勎心裏對阿史那諾的成見又加深了一分。明明姿色平平,卻能將他們的君王迷得失去警惕之心,真是太不符合邏輯了。
阿史那諾見狀,卻沒空住注意這位顏大少對自己的態度了,只對蕭韶道:“方便跟我透露一二嗎?”
聞言,顏勎立即抬眼去看蕭韶,眼中的警惕之意很濃。蕭韶其實也察覺到了顏勎對阿史那諾的態度,不能說是敵意,嗯,非要形容的話,應該是那種“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故意爲難。說起來,以前這兩人見面,雖然不至和諧友善,但也是相安無事的。現在怎麼變得如此......劍拔弩張的呢?
“這事兒,一會兒我給你說。我現在要先去把外面的客人給安置了。”這話倒不是蕭韶想找借口推辭,實是這事兒三言兩語說不清,且現下外面還有事等着他去處理。蕭韶跟阿史那諾說完,又對顏勎道:“你這一路趕來,還沒喫飯吧。我讓人給你準備了飯菜和營帳,你用完飯便先去歇息歇息。”
他一說完,便不給兩人回話的機會,率先走出了行帳。留下兩人暗自眼神交鋒。
“一會兒跟你說?”等蕭韶一離開,顏勎便率先發難,語氣是難得的陰陽怪氣:“這都子時三刻了,你不用回你的行帳休息的?”
聞言,阿史那諾心道:他對你這般細致照拂,自己還沒說話,你倒是先撞上來了。於是,他咧嘴一笑,知道怎樣的回答,最能回擊這顏大公子的陰陽怪氣。他道:“我們躺一張牀睡覺,說話做事兒休息,都不耽誤。”
果然,顏勎情緒激動:“你、你、你個不要臉的......”他倒不全是被氣的,更多的還是被對方這臭不要臉的行徑給震驚的。
阿史那諾雙手一攤,臉上帶出點委屈的笑容,道:“我說大舅哥,以前你對我可是沒有如此大的敵意啊?現在爲什麼敵意如此之大?莫非,你對他也有私情......”他一開始還是玩笑話,說到後來笑容不見,神情也變得嚴肅,眼中已經帶上了敵意。
然而,他臆想中的情敵,卻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變化,當即否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本少爺要真對他有那個意思,還輪得到你?”
這話雖然說得不甚客氣,阿史那諾聽後卻又重新露出笑容。只是這樣一來,他就不明白了,這顏大公子對自己的敵意是從何而來了。
他正思索着,就聽顏大公子忽然提高嗓門兒,朝自己嚷道:“誰是你大舅哥?我顏家這輩只有我一個男丁,沒有姊妹,少來攀親戚......”
阿史那諾身體向後微仰,等顏大公子吼完了,才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星子,又用手掏了掏耳朵後,才慢悠悠跟他解釋:“你父親是他仲父,你呢,勉強就算我大舅哥。”只是,他這解釋顯然起了反效果。
“混賬,讀沒讀過書,連這些基本的都不懂——”顏勎訓道:“按你這樣算,你該叫我大伯哥才對!而不是什麼大舅哥......”這話一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自己是哪根兒經搭錯了,才會跟這人爭論起這些來?這不是變相承認了兩人的關系了嗎?
聞言,阿史那諾臉上笑意更甚,從善如流道:“大伯哥!”
顏勎面帶滄桑的朝他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似的,然後離開了行帳,準備去喫飯,然後好好睡一覺。他一定是這幾天太累了,神經繃得太緊了,今天才會出現這種腦子不好使的情況,一定是這樣的。
看着連背影都透出無限滄桑的顏大公子,阿史那諾臉上卻沒了笑意。這人忽然出現在這裏,只怕事情還不小。
等蕭韶再次回到行帳時,便只剩下阿史那諾一人,已經換好了就寢的寢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裏,明顯是在等自己了。
阿史那諾見蕭韶一進來,就開始環顧四周的找人,便忍不住酸氣往外冒:“別找了,喫飯去了。”
蕭韶這才收回視線,到一旁去將頭上的冠冕給取了下來,他二人相處時,都沒有留伺候的宮人和內侍,所以這些瑣事都免不得親自動手。阿史那諾見狀,立即過去幫忙。三下五除二的便將他身上的配飾、衣物給除去,又將寢衣拿過來,替蕭韶換上。
阿史那諾做這些活計,倒是熟練之極。倒不是因爲他天生會伺候人,蓋因:做的次數多了,熟能生巧罷了。等整理好後,兩人又重新坐下,蕭韶便將顏勎帶來的消息,挑揀重要的部分說了。
聽見這消息後,阿史那諾也沉默了,在這之前,他還真不知道這鳴石果有這麼多缺陷。也是這東西自問世以來,也就只在蜃樓城之戰中,出現過一次。其效果威力都還有待考證,更別說這些缺陷了。不是親自參與了研究的人,三年五載的,只怕也只能摸清一二。
沉默半晌後,阿史那諾道:“既然東渚那邊已經知曉,何不將計就計?反正鳴石果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陷,都只有你們最清楚,其他方根本無從查證......”
“你的意思是?”蕭韶腦子一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故意利用這些缺陷,在戰場上設下陷阱?”
阿史那諾點點頭,蕭韶沉思,這倒不失爲一個辦法。
片刻後,阿史那諾又道:“其實,針對這些缺陷,倒也不是毫無辦法可言......”
聞言,蕭韶轉頭去看他。
“首先是不能大規模量產這點,那就保留其威懾力,永遠讓敵人不敢掉以輕心,讓他們一直高度緊張的,提防着你這一擊制勝的法寶。比你早早扔出了,炸出的效果更好......”
蕭韶聽罷,沒做聲,這點他也是想過的,沒想到這人倒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至於投放工具的問題......”阿史那諾看向蕭韶眸中,那裏正映出自己的身影,此時這人全幅心神,都在自己身上,這樣被他全神貫注的看着,阿史那諾有一瞬間的失神。即便在這雙眼眸中見過各種景色,他依然爲此着迷。
“嗯?”蕭韶見人盯着自己看了半晌,也不見後文,忍不住出聲催促。
阿史那諾這才回過神,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還記得白天我跟你提過的那種特殊礦石嗎?”
蕭韶一怔,垂眸思索,是北禺新發現的那種,據說能克制鳴石果的特殊礦石嗎?蕭韶還沒來得及再深思下去,一只手便出現在他視野裏,跟着下頜便被人託起,眼中帶着些微不解的神情,看向這只手的主人。
原來是阿史那諾見他視線落下,自己的身影在他眸中消失,沒來由的便是一陣失落,這才有了這下意識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