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咳咳——”蕭韶還沒來得及詢問他這舉動的緣由，便聽行帳門口處，傳來一陣很刻意的咳嗽聲。二人同時轉頭看去，就見顏大公子正挑着個門簾，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的神情還很是微妙，視線更是四處亂轉，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爲了行事方便，他二人獨處時，身邊都沒有安排伺候的人，侍衛也只在外圍守着。因此，這顏大公子來了，也沒人通傳，更沒人替他掀門簾。哪知，他卻來得不巧，正好撞見兩人這親暱舉動。

本來他們正在談論正事，但被顏大公子這意有所指的目光一瞧，蕭韶頓時有種兩人廝混被撞破的尷尬。

蕭韶拍開阿史那諾的手，對顏勎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他本來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關心話，聽在兩人耳中，卻是同樣的效果——直冒酸氣。

顏勎的酸倒不是因爲喫醋，是那種親眼見到自家白菜，不對，親眼見到自家豬，啊呸，也不對，就親眼見到自家人被豬拱了的心酸；以及對蕭韶這見色忘友的不滿。聽見蕭韶這話後，更是忍不住想：怎麼，是嫌我打攪到你們的好事了？

而阿史那諾的酸，就很簡單明了——純粹是喫醋了，這兩人關系也忒好了些。即便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不可能有私情，也忍不住酸溜溜的想，他倆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可比自己和鳳儀要長很多很多呢！

於是，蕭韶就見自己一句話後，其餘兩人同時臉色不善起來。然後，三人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同時沉默了。

片刻後，阿史那諾打破了沉默：“顏大公子既然無事，就早些去休息吧......”

這話一出，顏勎本就打算離開的心，頓時收了回去，道：“我找勺子有點事......”他這是有意和阿史那諾抬槓，沒有以君王相稱，而是以幼時的乳名相稱。一是，突顯兩人親近之意；二是有意提醒阿史那諾，他接下來要和蕭韶說的，就是不方便有第三人在場的私話了。

然而，阿史那諾也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裝做糊塗，還不待顏勎說完，便道：“如此，就快些說完，我們也好早點歇息。明天還有許多事等着我們去忙呢......”這語氣赤裸裸的就是主人在對不識相的客人，下達逐客令了。

顏勎從阿史那諾對自己的言語回擊中，確認了這廝是聽懂了自己話裏的暗示，不僅聽懂了，還立即就予以了還擊。要論武力相較，顏大公子估計還會掂量掂量，告訴自己"識時務者爲俊傑"。可要論耍嘴皮子功夫，他當即就笑了......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別怪他欺人太甚了。

顏勎面帶得體的微笑，對阿史那諾道：“宸夫人是不是忘了宮裏規矩，君臣議事，後妃不僅不應幹預，還應當回避才是。......而北禺王若是無事，這夜深人靜了，也該早些回北禺的行營休息才是......”

他這幾句話中，給了阿史那諾兩個身份，一是南離王妃——宸夫人；二是北禺國君。此時，無論阿史那諾使用哪個身份，此時還留在此處，聽他們君臣商議南離國事，都是不便的，都應當回避。

“......”阿史那諾被他這話噎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轉頭去看蕭韶，道：“南離後宮還有這規矩？”雖說他頂着個“宸夫人”的封號，但並未真正了解過南離後宮的規矩，畢竟他又不是那些真正深居後宮的女流之輩，因此，他對這些宮規還真沒怎麼上心。

蕭韶聽見這話就知道不好，立即朝阿史那諾使眼色，還沒來得及答話，果然就聽顏勎又道：“宸夫人如此疏於宮規，實不應該......”

他輕嘆一口氣，對蕭韶行了個臣子之禮，道：“陛下如今後妃雖只有宸夫人一人，但將來難免會再添新人，充實後宮......”顏勎見此話一出，果然惹得宸夫人變了臉色後，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真切。

“等將來再冊立了王後，宸夫人作爲宮裏舊人，還這般沒規沒矩，不知進退，讓新人見了，難免笑話......朝中臣工知道了，也會上書陛下，說您過於溺愛妾室。屆時，不只夫人，就連陛下，都要面對那些御史的直言勸諫了......”

這一套套針對後宮婦人的訓導話語砸下來，不只阿史那諾就連蕭韶都覺得，有些頭疼，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顏少卿有如此口舌呢？阿史那諾見鳳儀也被這顏大公子說得一愣一愣的，便要出口還擊。但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被他給咽了回去，眼睛一轉，便計上心頭。

阿史那諾一把撲倒蕭韶身上，雙手掛在他脖子上，盡量將自己高大的身軀蜷縮着，頭埋在他胸前，悽悽切切嚶嚶道：“鳳儀，大舅哥他欺負我，你可要爲奴家做主啊......”說完還在蕭韶懷裏扭捏的動了幾下，嘴裏嚶嚶着，要蕭韶爲自己做主的話。

顏勎見這人竟能如此做作和不要臉，如遭雷擊，一臉菜色，滿腹的話語，再也說不出來，只一手揉搓着胃部，顯然是在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做出衝動之舉，真要動起手來，你打不過他的。君王此時的心，是偏的，你更討不到好的......

阿史那諾深知對付顏大公子這種講歪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跟他講理。當然，當着鳳儀的面，他也幹不出毆打大舅哥這種壞自己名聲的事兒來。所以他也只好厚着臉皮，和這位大舅哥耍些無賴了。

好在，他在鳳儀跟前，是向來無賴慣了的，因此他這做作之態，還真是信手拈來，也不覺得難爲情。

只是他不爲難，蕭鳳儀卻很爲難，他一手揉着太陽穴，一手摁下阿史那諾這扭捏的小女兒做態，對顏勎道：“少卿，阿史便是日後南離的王後。”

君王只用了一句話，便完成了對顏大公子的反擊，君王的心果然是偏的。

“！！！？？？......”石破天驚、驚濤駭浪、浪裏白條、條條大路......顏大公子此時的語言系統處於混亂狀態，整個人也處在石化之中。但心裏卻有個明明白白的念頭：勺子原來好這一口？這口味，真特麼不是一般的重。

只是他的驚訝和震撼，大多還是因爲蕭韶親口對自己道出了這句話。其實，從長公主離世後，君王收養了那孩子，並將阿史那諾封爲了宸夫人開始，他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只是知道歸知道，他總覺得這一天不會這麼快到來。因爲他以前在西北郡時問過阿史那諾，是要讓蕭韶放棄南離國君之位，還是他自己能放棄北禺國君之位？

當時的阿史那諾沒有給他回答，現在看來，他是打算舍了他北禺國君之位，來做這南離王後呢？還是想兩邊都不耽誤呢？

蕭韶想將人掛在脖子上的手拿下來，但阿史那諾也不知道是聽見他的話太感動了，還是怎麼着。就是不肯拿下來，不僅如此，還故意和蕭韶較着勁，又使了幾分力氣，將人緊緊摟着。然而落在顏勎眼中，看見的便是膩在一起的兩人，不顧還有旁人在側，膩歪打鬧在了一起。

好半晌，顏勎總算找回語言功能，神情僵硬，語言刻板道：“如此，作爲未來的王後，更應當好好學習後宮規矩了。”

聞言，暗中較着勁兒，已經扭做一塊兒的兩人，同時抬頭看他，心裏都只有一句話：竟然還忘不了這一茬嗎？蕭韶趁着阿史那諾分神之際，終於將人扯了下來。對顏勎正色道：“少卿你來找我，還是爲了鳴石果泄露一事吧？”

顏勎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才反應過來蕭韶說了什麼，當即欣慰了不少，看來還沒有被美色衝昏了頭腦。隨即又忍不住想，有他自己在，阿史那諾這樣的算什麼美色？

他這思緒紛亂，就聽蕭韶又道：“你來之前我也在和阿史談論此事，正好現在你來了，大家一塊兒商議商議。”

此次跟着蕭韶前來九鹿原的官員，大多都是典客司的，相國顏伯如因爲身體原因留在上墉，一是方便休養身體；二是代爲處理朝政瑣事。因此，眼下要找人商議此事，這兩位也是合適的人選。

聞言，顏勎又寬心了不少，很好，看來還沒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於是，蕭韶將北禺發現的那種特殊礦石，以及方才他和阿史那諾商議出來的，如何利用那些被泄露的缺點，在戰場上設伏，大致說了一遍。顏勎一邊聽，一邊記在心裏，等蕭韶說完，他最關心的便是那特殊礦石了。

“你們並沒有用鳴石果做過驗證，怎麼判定那礦石煉制的成品，能抵御鳴石果的威力？”這個問題倒不是他挑刺兒，而是從實際考量問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