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音沒回應楊愛乾提出的抵償方案,而是直接掛斷了電話,在腦海中盤算着那套老房子。
她很討厭那裏,那房子雖然是曾經的教師家屬院,但是周圍的幾條街道皆是破舊待拆遷的危房舊樓。
附近居住的人羣也是魚龍混雜,經常會在街口的早市上看到爲了塊了八毛開始掐架的女人,以及夜晚時分對着路過女孩子吹口哨的社會小混混。
房子的樓道裏又髒又臭,貼滿了灰色產業的小廣告,就連倒垃圾都要去家屬院外面,所以很多素質低的住戶經常將垃圾堆在樓下。
她想想都甚是惡心,如果賣掉它能償還一部分債務也未嘗不可。
但是她又想到抱病在牀的奶奶,還有重度抑鬱症的父親。那套令她厭惡至極的房子確是他們眼下唯一的一處避風港。
如果賣掉了它,就得出去租房住。
每月只需要花一千多,就可以在小縣城內租到一套帶着電梯的三室一廳,倒是不貴。
可是,沒有房東願意去租給家中有患癌老人的房客。他們擔心有人過世在自己的房產中,不吉利。
更不要提,家裏還有一個已經在濱城以自殺而“聞名”的詩勳。
詩音不敢繼續想象全家是否會露宿街頭,她立馬又撥過去一個電話:
“外公,是我。”
電話中慈祥的聲音:“詩詩啊,你最近還好嗎,什麼時候能畢業啊?”
她寒暄過後,小心翼翼的哀求道:“外公,舅舅最近去醫院逼迫我奶奶賣房子還他的債。您能不能幫忙勸勸他。我最近調查到,當年給我媽挖坑的那人的家眷手中還有贓款,可能很快就能追回點款來了...”
老人無奈的長嘆了口氣:
“你舅那副德行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拿他也沒什麼辦法,他打小就掉到錢眼裏去了,沒有人情味兒,都怪我給他取錯了名字。你媽剛進去那年,我就和他說過,既然他也不缺錢,別太爲難老詩家,想算賬的話等愛華出來再算。他不聽,還生怕我補貼你們,硬是把我的退休工資卡攥去他手裏了。不然的話......”
“沒事,外公,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不能讓您夾在中間受難爲。”
詩音其實也沒其他辦法可想,於是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座位上。
“是家裏出什麼事了嗎?” 姚堯看到她接完電話後坐立不安的神情,主動問道。
“唉......” 她嘆了口氣,“一言難盡,說不清楚。”
他安慰道:“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提供些思路。”
詩音欲言又止:“總之就是...我需要很多錢,很多很多。”
他擔心道:“家人生病了嗎?”
“算是,但是不止是這個問題,有癌症的,有想輕生的,有在監獄的,有威脅我人身安全的債主,還有想逼我們全家走投無路的親戚,什麼都有。”
此刻說出這番話的詩音,她眼神渙散,眼中仿佛已經看不到絲毫光亮。
姚堯聽完後的表情波瀾不驚,沉默了幾秒後又問:“那眼下最當務之急的是?”
“我舅舅逼我奶奶賣掉目前家中唯一住房,去還我媽媽欠他的債。”
他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不用理他。暴力催債的話就報警處理。從法律的角度上來說,就算他訴至法院,也只能清償借款本人名下的資產。”
詩音何嘗又不知道他說的這些公事公辦的方案?
除了法律,還有人情。只是這人情之間的各種緣由,以及她心中的種種顧慮,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從頭說起。
她在心中突然想到,求助眼前的姚堯。
“姚總,我可不可以跟您借筆錢?我知道,剛認識就跟您借錢,是太過唐突冒昧了,但是我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了,等我畢業以後一定會努力工作,盡早還您。”
詩音似乎是在情急之下欠妥考慮。
姚堯微微一怔,問道:“你打算借多少?”
她緊張的幾乎快要用指甲撓破腿上牛仔褲了,支支吾吾道:“六十萬...或者,三四十萬也行。”
對面的男人被她說出的數字而驚愕。
跟在章若慈身旁多年的他,倒不是覺着六十萬是筆巨款,而是認爲眼前這個才見第二次面的女孩,竟然開口跟借他一個季度的薪水。
他心中暗道,或許是自己看走了眼,這個女孩沒有他想的單純。
她與平日接觸他的那些拜金女無有不同,在察覺到自己對她有些好感後,就開始談錢了。
也許是昨晚沒有拿下風流的章道存?所以今天開始向身處中產的他出手試探。
不過,她沒有那些拜金女來的坦誠,還硬給自己編上一個悽慘的身世。
氣氛停止了幾秒,詩音意識到此刻由她而引起的尷尬。
姚堯眉頭微蹙,面帶不悅的拒絕道:“詩小姐,抱歉。我最近剛把手頭的積蓄拿去投資了套新房,每個月的薪水還要用來供兩房一車。”
詩音尷尬的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姚總,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姚堯突然起身,神色凝重,冷聲道:“走吧,剛才看了眼郵箱,需要回家整改幾份合同。”
她看到姚堯對自己態度上的變化後,不覺心中微微一顫,應了聲“好”便起身跟着他離開座位。
詩音不知道的是,章道存‘一家三口’也剛好此刻起身準備離去。
所以毫無意外的,五個人乘坐上了同一部電梯。
電梯內。
“章總有空的話,還希望您多去美域高指導下我們的工作。”姚堯再次向男人頷首,語氣中帶着巴結的口吻奉承道。
男人不屑一笑:“不必。有章主席坐鎮,美域高穩如泰山。”
詩音低着頭看向電梯地面,不敢抬頭。
姚堯不明其意,又補充道:”她最近睡眠質量可能不太好,總吆喝着頭疼。”
白霜看見身旁男人的眼中已經凌厲起來,於是趕忙撒嬌道:“道存,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好。”
電梯到達一層,男人回了一個字便抱起小男孩,同白霜一起闊步離去。
姚堯指了下手腕間的表,“我趕時間,就不送你了。”,然後按下了負3層的按鍵。
詩音沒敢抬頭看他,只是低頭輕聲:“嗯,我自己打車就好,姚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