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CASANOWA西餐廳。
詩音趴在餐廳天臺的護欄上,俯視着琴島這座繁華都市的燈火輝煌。
今天是跨年夜,大街上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人影憧憧,飲食男女們拎着剛從樓下的商場中掃到的戰利品匆匆來去。
她站在這裏嗅到物欲橫流與紙醉金迷的味道。
這是她第二次來CASANOWA,上一次是幾年前的情人節,初戀男友彭沛請客。
她知道這家餐廳的最低人均要兩千塊左右。心想,姚堯昨天送給她的兩雙鞋子加起來大概三千多塊。
雖然手中拮據,但是還有他剛結給她的五千塊報酬,索性奢侈一次吧。
“抱歉,來的時候剛好堵車高峯,讓你等了我十幾分鍾。”
溫柔的男聲再次出現在她身後。
詩音轉身回頭,看到的是西裝筆挺的姚堯,與他昨天的一身休閒裝扮相比,更是顯得紳士風度翩翩。
她嫣然一笑:“沒事姚總,我也剛到。”
去到訂好的桌位坐下後。
詩音將桌上的菜單遞給他,靦腆一笑:“姚總你看喜歡喫什麼。”
姚堯接過後,匆匆看過一眼便合上菜單,神情自若:“嗯,我看假日特惠2199的雙人套餐就不錯。”
那是CASANOWA菜單上最便宜的一款套餐,似乎像爲了來這裏打卡拍照感受小資的學生情侶黨們準備的。
套餐內沒有酒水,沒有前菜和餐後甜點,只有兩份牛排和一份蔬菜沙拉。
詩音猶猶豫豫的問道:“那...有點少吧?會喫不飽的。”
“不會。”
姚堯斬釘截鐵的說出兩個字後,又語氣中帶着寵溺:“你感覺不飽的話,夜宵我再帶你去嘗嘗臺東那邊一家地道的鉢鉢雞。”
“好。”
正在向侍者招手示意點餐的詩音,突然驚覺餘光中有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從身旁經過。
“章總好,沒想到今晚能在這裏碰見您。”
姚堯起身向黑衣男人謙恭的頷首示意,並主動伸出雙手。
男人轉身回過頭來卻無動於衷,沒有出手相握。
他目光尖銳的瞥向了坐在姚堯對面的女人,語氣中帶着冷傲:“哦?姚特助今晚看來是與佳人有約。”
女人聽見後趕緊神色慌張的起身打招呼:“章...先生好。”
姚堯站在一旁尷尬的解釋着:“我和詩小姐,只是昨天剛通過工作關系認識的普通朋友。”
男人沒有回應他們,而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徑直朝前面的桌位走去。
詩音見他是只身前來,眼睛不自覺的盯向前方。
突然一個銀鈴般清脆的女聲:“道存,這裏。”
詩音集中了下視線,看着那個正在向章道存揮手的女人。
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女人身旁還坐着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
詩音在男人與男孩見面後的問候中看到了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甚覺疑惑。
“你好,麻煩幫我們點一份特惠套餐,其他的不需要。”
姚堯叫停了從身旁路過的侍者,他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向前方張望的詩音。
“你跟章道存怎麼認識的?” 姚堯雙手交叉上下觸摸着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思的提問道。
她先是錯愕幾秒,然後緩緩解釋道:“我給他朋友家的孩子做家教,他朋友又把我推薦給了章太太,我去他家中補課時認識的章先生。”
姚堯將信將疑,蹙了蹙眉:“離他遠點,危險人物。”
詩音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心中生怕她在夜場與章道存相識的歷程被姚堯猜到。
上菜後。
整頓飯詩音都喫的心不在焉,總是控制不住的將視線投向章道存那桌,像是在留意着他與女人以及小男孩之間的互動。
坐在她對面的姚堯,從未回頭看過那桌,但是一直在默默的仔細觀察着詩音。
他從詩音的神情流露中看到的不是喫驚,而是喫味。
飯喫的差不多時,詩音借口去上洗手間。
她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焦急的打開手機百度搜索着一個名叫白霜的女人。
一張張加載完畢的照片驗證了她的猜測。
沒錯,是她。
琴島電視臺新聞頻道的美女主持人,今年28歲。
不僅與詩音同鄉,還是她的高中學姐。
百度資料上顯示,她是北大新聞系畢業的才女,但才貌俱佳的她卻選擇了做播音主持。
24歲拿到碩士學位後遂進到琴島電視臺工作。
情感與婚姻經歷那欄寫着單身未婚。
可是她身旁怎麼會有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喊她媽咪?
莫不是章道存家外有家,那男孩是他的私生子?
詩音想到這裏,閉上眼睛努力的放映着她在喫飯過程中攝入的那一幕幕。
他對那個小男孩是有些寵愛的,但是比起對待章姿蘅的態度還差的很遠。
她心中恍惚意識到,她對關於那個神祕男人的事,有點格外好奇。
不想了,反正他也不會是她的誰。
從洗手間出來後,詩音打算去服務臺結賬,卻被告知姚堯已經支付過賬單了。
回到座位後的她,嘟起小嘴向姚堯埋怨道:“不是說好了給我個機會向你聊表謝意嘛。送鞋的人情我還沒還完,又被你請喫了一頓大餐。”
姚堯從容一笑:“你畢竟還在念書,我已經工作了。等你畢業着吧,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詩音剛想回答,但是聽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她低頭一看是奶奶李秀芬,慌張的跟姚堯說了聲,“我先接個電話”,便拿起手機向天臺跑去。
“詩詩啊,楊愛乾最近天天來醫院裏鬧,逼着我把家屬院的房子掛上賣掉,趕緊還上欠他家的錢。”
楊愛乾是楊愛華一母同胞的哥哥,詩音的舅舅。
人如其名,身家數千萬,視財如命。
詩音的外公給他起錯了名,應該叫金錢的錢。
見詩音沉默不語,電話那頭的李秀芬又委屈道:“整個樓層的醫護和病患都在看咱家的笑話,我試着真沒臉再繼治下去了。奶奶活到這把年紀也是夠了,除了放心不下你和小洲,別的也沒什麼牽掛了。”
詩音擔心她有輕生的念頭,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哽咽道:“奶奶你別灰心,好好治療,我給我外公打個電話,求他出面協調下。”
她掛斷李秀芬的電話後,沒有先找她外公,而是撥給了楊愛乾。
“舅,你能不能先放過我奶奶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電話那頭哼了一聲,嘲諷道:“詩大局長天天躲在家裏不敢開門見人,那我只能去醫院找你奶奶母待子償。或者由你來父債女還也可以。”
詩音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掩飾住自己的哽咽,故作鎮定的開口提醒道:“可是那些錢,不是我爸欠下的,是我媽,你妹妹投的項目。”
楊愛乾聽完後停頓了片刻,立即怒不可遏:“你媽從我們老楊家嫁出去以後,就是你們詩家的人了!詩家人欠下的債就得詩家人去償還!親兄弟還得明算賬,更何況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了!”
“我怎麼聽說,你最近剛還給一個姓陳的二十多萬?你們欠別人的錢是錢,欠我家的就不是?這四年多以來我可是沒跟你們計算過利息!我的錢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你們抓緊想辦法吧,要不就處理明誠路上的房子,那差不多還能值個三四十萬,或者讓你奶奶先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抵債也可以!”
詩音不過是說了一句人之常情的話,卻惹來了楊愛乾一系列的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