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雪未融化的街頭,一個男人步履匆匆。突然,他的腳一滑,身體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試圖用手支撐起身,卻又一次滑倒,狼狽不堪。身上的羊絨大衣也未能幸免,在與地面的摩擦中沾上了髒兮兮的污雪,原本幹淨的衣物變得污跡斑斑。
男人掙扎着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眼神之中充滿堅毅,繼續在寒風中前行。
清晨七點鍾,沈家別墅內。
江濛邁着疲憊不堪的腳步踏入家門,沈夫人看見他後愕然道:“小江?”
“媽,早。” 他尷尬一笑,問道,“月月在家嗎?”
沈夫人愣了幾秒,然後笑着回道:“她啊,在你們房裏呢,估計還沒起牀吧,要不你上樓看看?”
江濛微微一笑向嶽母點了點頭。
沈夫人望着男人走向樓梯的背影,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疑慮,女婿這一次竟然沒有直呼女兒的全名,而是稱呼月月。
江濛推開臥室的房門後,發現沈月正端坐在梳妝臺前對着鏡子往臉上拍打着護膚品。
“月月。” 男人快步走上前走到她身旁,鄭重其事地懇求道,“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嗯?” 沈月迅速轉過頭來困惑迷茫看着他,問道,“什麼意思呀?”
只見,男人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他痛心疾首地向沈月懇求道:“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大驚失色的沈月急切地喊道:“快起來,你跪我幹什麼呀!”
然後她立即放下手中的面霜,站起身伸出雙手欲把男人從地上拉起,男人卻向她使反作用力,執意繼續跪在地板上。
沈月知道,江濛在他的前半生之中沒有跪過任何人。
他生平自詡男兒膝下有黃金,逢進寺廟只燒香不跪拜,祭祖掃墓只燒紙不磕頭。
一個上未跪過天地,下未跪過雙親的男人突然跪在她眼前,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有求於她,才會如此異常。
於是,她忐忑不安的擔憂道:“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到底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就算咱倆做不成夫妻,你也是我最親的親人,只要你需要,只要我能做得到,無論是要我做什麼你都告訴我就好。”
地板上跪着的男人此刻搖頭嘆息道:“我真的沒什麼需要你幫我做的事,就是不想失去你。”
沈月聽完後直犯迷糊,心中暗自嘀咕道,不會是林湘那女人擅自主張替我把法事做了吧?
心神不寧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昨晚有沒有感覺身體不舒服?比如心髒或者哪個部位突然揪疼了一下之類的?”
“有!” 江濛脫口而出道,“我的心痛了整整一宿!”
“你快起來吧!” 沈月急忙拉起男人的胳膊,焦急萬分地衝他央求道,“咱們趕緊去醫院查一查吧!”
江濛意識到沈月還是一如既往的在意着自己,所以他臉上逐漸展開笑顏。
他主動伸出手拉住沈月的手,壞壞一笑,撒嬌道:“我的病醫院治不好,只有你能幫我治好。”
“對不起。” 沈月慚愧地低下頭解釋道,“其實,在被林湘說服之前,我有過顧慮會不會影響到你的身體健康,可我還是鬼迷心竅般的想得到你的心。”
男人聽完後一頭霧水地問道:“月月,我怎麼聽不明白你的話呢?”
“還記得我從你頭上拔下過一根頭發嗎?”
江濛溫聲回道:“當然記得。”
沈月心神恍惚地坦言道:“你現在的一切異樣感覺,包括心髒部位的疼痛以及對待我的態度,都是因爲林湘幫我找法師對你施下了情降法術。不過,在法事開始前我已通知她取消,沒想到她最後還是做了。”
跪在地上的江濛哈哈一笑,他欣喜若狂道:“那林湘這次算是積上八輩子德了!”
“難道你不怨恨我嗎?” 沈月茫然不解。
江濛據理力爭:“我恨你幹嗎呀?我愛你還怕來不及呢!”
沈月悵然若失,搖了搖頭,說道:“是我自欺欺人,其實這樣未必算得到了你的心,不過是把你變成一具屬於我的提線木偶.....”
這時,男人迅速站起身來抱住沈月,用一個突如其來的熱吻終止了她未說完的話。
江濛的嘴脣輕輕地吮吸着她的脣,這種感覺讓她一陣戰慄。
沈月的心跳砰砰地在加速,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笨拙地與男人伸出的舌頭輕輕觸碰。
隨着接觸的加深,她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沉浸在這一刻的甜蜜之中。
她心中頓時感覺悲喜交集,喜的是,這個吻,沈月已經等待了許久許久,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了;
悲的是,她以爲是憑借着給江濛施下情降法術,才得到了他的吻。
沒錯,剛才的吻是這個42歲中年已婚已育女人的初吻。
這聽起來似乎很荒誕吧,因爲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欠她太多,太多。
初吻的過程對沈月而言如同一場夢幻,時間仿佛凝固了。
當他們的脣緩緩分開後,男人把她抱在懷中溫聲打趣她:“我的傻月月,別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林湘說的法事若管用的話,她早就把章家母子放在手中隨意拿捏了。”
沈月輕聲反駁道:“不!真的很管用,不然你怎會......”
江濛語氣堅定地打斷了她:“因爲,千金難買一回頭!”
“嗯?你說什麼?” 沈月迷糊道。
“月月,對不起。” 江濛言辭懇切地說道,“是我的後知後覺和識人未清,害你苦苦等待我半生。但請你相信,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你,與其他沒任何關系。不怕你笑話,昨晚我難受地哇哇哭了半宿,不信你可以去問大哥!你早就已經成爲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敢想象失去你以後該怎麼繼續活下去。我好想知道,你還愛我嗎?”
沈月微微點頭,聲音有些哽咽:“愛你,一生所愛,此生不換。”
男人得知她的答案以後喜出望外,他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知道,說一句輕輕松松地對不起無法彌補我對你沉甸甸的虧欠。上半生是我太混蛋!慶幸的是,我們還有下半生的時間可以相愛,舉頭三尺有神明,我江濛對天發誓.....”
沈月仰頭用她顫抖着的脣堵住了男人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男人出其不意的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像捧着一束玫瑰花似的用雙手捧着它,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
他激動的又一次撲通跪倒在地,問她:“月月,嫁給我吧!讓我們白首相依,只相愛,不相離。”
沈月又一次看見了記憶中那個愛穿素潔白衫的陽光少年,她喜極而泣。
她在十五歲寫給江濛的示愛信中提到:“今年過生日時我許下了三個心願,第一個是,你也會喜歡上我。第二個是,在我長大以後,你能拿着一根粉紅色的西瓜味棒棒糖向我求婚。第三個心願,是能與你白頭到老。”
江濛昨晚並未重新翻閱那封舊書信,他早已在少年時代便不知不覺地熟記於心。所以,在今天徒步走回沈家別墅時,他特地岔開一段路繞到了琴島二中的舊校區,從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裏買到了這根棒棒糖。
幸好,西瓜味棒棒糖還未停產;幸好,當他肯浪子回頭之時,那個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還在愛着他。
歲月流轉,時光已逝去二十七載,沈月終於如沈夫人祈盼的那般,守得雲開見月明。
男孩笑着笑着,女孩感動的哭着哭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突然,沈月忍不住捧腹大笑道:“老公,求婚是單膝跪地,不是雙腿跪地,哈哈哈哈哈。”
你們不知道的是,惜膝蓋如金的江老板一生只爲一個人跪過,就連多年以後雙親過世,他也只是鞠躬哀悼。他說,此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沈月。
他不僅在昨晚第一次爲一個人而哭,還會在今後的歲月裏爲這個人變成一個哭泣包。
因爲他在我們面前,只要一講起沈月,眼淚就控制不住地直流。
在江濛與沈月心中,2010年5月1號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新婚,而2019年1月27號才是。
此時,距離那年的除夕之夜還剩八天,他主動向沈月承諾道:“老婆,給我一段時間去處理好我跟高薇之間的事,過完正月以後我保證給你一個幹淨利落的交代!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