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弧喜歡上夜班,爲了防止睡着,他會上網看新聞帖子。
看到這樣一則新聞:愛人白血病確診,急需要血制品輸注治療。下面有微信聯系方式。
他順手加了微,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聊了幾句,老婆得了白血病,還有小孩,家裏存款捉襟見肘,只好社會求助了。
獻點血沒啥大事。
剛喫了羊肉串小燒烤,周弧覺得自己熱血沸騰,晚上就想去獻血,但還在上班,早晨8:00一下班,他就開車去了那家醫院。
給陌生人獻血,也是突發奇想。
他進了醫院,給網上的男人發了信息,就在長椅上等着。
一個184的中年男人遠遠走來,挺拔高大,戴個眼鏡。
“您好,周警官!”是個開朗的網友,雙手握緊周弧的手。
周弧微微一笑,簡單幹脆問道:“去哪獻?”聲音低沉磁性。
“走,帶你去見我愛人。”
進入病房,看到穿着病號服的中年婦女的背影。
“影,有個警官爲你來獻血了…”
女人一回頭。
周弧愣住了,是趙影…
前不久判三年的女人,還互相踢了對方…
周弧看着眼前面黃肌瘦的趙影,不由自主輕撫自己的胃部。不知說什麼好。
“不必了,周警官那麼忙,還專程過來看我,實在過意不去…”趙影苦笑。
周弧望向中年男人。
“怎麼你們看上去認識?”
“沒有,走,出去吧。”周弧沒理趙影,徑直出了病房。
中年男人帶周弧去了採血的醫務室。
檢查結果完全健康,O型血。
“最多400CC…”護士戴着口罩,熟悉的聲音。“是你啊…”周弧頗有玩味的微笑。
熊穎今天白班,她慌亂的低頭將周弧精瘦無肉的胳膊拿過來,綁了皮管。給皮膚消毒後,拿起針管抽血,動作嫺熟。粗粗的針管扎入血管時,她的手抖了一下。
一袋400cc鮮血存入血庫,周弧略微有些頭暈。
“明天我還來獻。”堅定沙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
“兩個月後才可以再來。”熊穎頭都不抬,冷冷的說着。“回去多休息。”
周弧剛一上警車,看到有個穿粉色上衣,牛仔褲的女人。這女人一回頭,眼神有點慌亂。他停下警車,向女人走去。
“喂,看看你身份證。”
女人一看警察馬上就跑。“別跑,站住。”
周弧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又抓住她的手。“你跑什麼?說身份證號。”
女人一報身份證號,居然是個在逃嫌疑犯…
周弧給她帶上手銬回了警局。他只覺得犯困,頭上一層細汗。
“放了我吧…”女人哀求着。
周弧沉默開着車,不再說話。40多個小時沒睡了,眼前一片光暈閃爍。
他閉了眼睛一下,抬頭看了前方。
車在路上平穩行駛。周弧看旁邊物體有些變形,感覺不太真實起來。虛幻的仿佛夢境。
這一路,他開了好久才到警局。只剩頭疼炸裂。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一到警局,將那個嫌疑犯送到拘留所。他就出了警局,溜達到附近的公園,躺在長椅上,長出了一口氣。
旁邊有個小孩看到了,大聲的叫媽媽。
”媽媽,你看,這裏有個死人。”
“小朋友,我不是死人,我在這兒睡覺呢…”周弧悠悠笑着,睜眼看那個小孩。
小朋友好奇的問:“你是警察叔叔嗎?看你穿的是警服。”
“對啊,我看着不像嗎?”
“不像,警察一來壞人都怕,你看上去也不可怕。”
“你也不是壞人啊,哈哈…”周弧爽朗的笑起來。
趙影躺在醫院的牀上發呆,周弧的血液慢慢輸入她的身體。她眼眶溼熱。
那日,周弧抓她時兇神惡煞的臉,今天,他沉默、正氣凜然的臉,交替出現。她使勁閉上眼睛,手按摩一下太陽穴,不再多想。
“影,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我們遇到了好人,他說兩個月來一次,爲你獻血。”
“不用。不需要。”
“別任性了。我們還要一起走很久的…”中年男人低頭親了她幹瘦蠟黃的手,眼睛溼潤。
周弧在長椅上睡着了。夢裏還在笑。
他夢到一個臉透明的老頭來找他玩:“小夥子,你看我是人還是鬼啊,哈哈哈…”
“滾開,回你家去。”
“你說了想跟我玩,爲什麼害怕啊?”
“滾蛋!”
“你找我來,又讓我滾,耍我呢?”
“別來找我…別來找我…”周弧忽然驚醒了。
面前哪有老頭,只有剛才那個三歲小女孩看着他笑。
“哥哥,你說夢話了,還罵髒話,說滾蛋…是在讓我滾嗎?”小姑娘囁嚅着,眼裏淚光閃現。
“哥哥,你總在這裏睡覺很冷,會感冒的,回家去睡吧。”
“我沒有家,我媽媽不要我了…”
“我要你,我喜歡你,大哥哥,你別哭了,我抱着你睡吧。”
小姑娘說完,走過前,親了他眼睛一下,就抱着周弧,拍着他的肩膀,撫摸着他濃密的黑發。還摸了摸他堅挺的高鼻梁。
寒意消退,他只覺得心裏溫暖,神經放松,倦意襲來,陽光灑在他胸膛,他微微闔上雙眼。
小姑娘的小手,輕輕撫摸堅硬的,像黃土地的丘壑腹肌,看着他熟睡的臉龐。
輕輕在耳邊說着:“你最好了,大哥哥,好好做個夢,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別害怕啊,你是我的寶寶…睡吧…睡吧…”
小女孩在旁邊一直唱着她媽媽給她唱的搖籃曲…
公園的荷花開了,陣陣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