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李武光從造謠的醫生，變成一名普通的感染者，生活中總是充滿這種諷刺的“童話”。他的一句話不帶任何感情，平靜地像是平凡生活中一句普通的問候一樣，可是卻在關注他的網友羣裏激起千層浪，評論區裏充滿了鼓勵和祝福的話，其中有一條在疫情全面爆發後顯得格外特殊——

“人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在謊言遍地的年代，說真話變得彌足珍貴。”

李武光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個被感染的醫護人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之前被訓誡之後他仍舊堅持在工作崗位上，也就是在一線他發現之前感染者的家人也陸陸續續出現了同樣的症狀，他有了不好的預感，拖着疲憊的身體結束了上午的門診後，他來不及喫飯直接找到了念教授，此時張倩和蘇徹也在。

“教授，我懷疑這個病毒可能會？”李武光猶豫半天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人傳人。”半晌過後念教授開了口。

“我和張倩也發現了，只是……”

“只是我們沒有辦法對外公布，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逐步驗證了這種猜測。”張倩一臉無奈聲音裏帶着委屈。

“我們沒有辦法，只能盡量爭取一些防護措施，不斷地強調讓院裏的醫生和護士加強自我防護，防止感染和病人交叉感染。可是力量太小了，人在自然面前本就弱小，更何況……”蘇徹隱隱感覺到了張倩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

“人和人之間也因爲各種復雜的關系，利益的糾纏、取舍，相互隱瞞，欺騙，甚至打壓。”

“尤其是一線的醫護人員，包括你們倆都要格外的注意，畢竟還沒有切實有效的治療方案和特效藥。”念教授看到自己的弟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卻仍舊堅持在工作崗位上，他又欣慰又心酸，甚至愧疚的無法開口。

“教授，我們都知道，可是現在的局面真的讓我心寒，我有一種自己在孤軍奮戰的感覺，我甚至懷疑自己選擇醫學這條路是不是對的。”張倩眼角帶着的淚水熠熠發光，可是眼神裏透露出讓人悲哀的迷茫。

“張倩，不要這樣說。醫學是沒有錯的，治病救人也沒有錯，錯的是有人將他們用錯了地方而已，更何況你不是孤身一人，還有教授，還有我們，還有像蘇徹這樣的一代又一代。”李武光看着窗外仍舊翠綠的銀杏樹認真地說。

“可是現在病毒來勢洶洶，眼看着要控制不住了，我們沒有好的解決方案，甚至連基礎物資都沒有，我真的好無力啊，我感覺每一天都充滿了令人恐懼的未知，我想我女兒了，可是我不敢回家，我好害怕啊。”張倩終於哭出了聲音，蘇徹急忙走上去抱住張倩的肩膀。

“小倩，再堅持一下。我已經跟仲老聯系過了，他是這方面的頂級專家，在來的路上了，我也通過自己的關系上報了一些，情況應該會有些好轉的。先喫飯吧。”念教授也是無奈地捏了捏眼角。

“教授，你和小徹不要再去門診了，不安全，現在的病例已經夠多了，以後喫飯，我們也離得遠一點吧，肺部的病毒最大的可能是飛沫傳播。”李武光端起餐盒坐到了很遠的地方，張倩幾人也隔離坐下分開喫起了飯，辦公室變得安靜下來，只有時鍾的滴答聲。

這一刻，蘇徹深切的體會到了作爲一名醫生的無奈和悲哀。有些人在生與死之間努力着，爲了那一線生機，跟上天談判，與死神賽跑，卻總是有一股人類的力量在阻礙着，使得生命在眼前流逝，而我們卻無能爲力。

轉眼時間已經到了1月下旬，春節近在眼前，W市醫院裏高燒、幹咳的類似S病毒肺炎的病人越來越多，每個醫院都已經人滿爲患，醫護人員已經連軸轉了不知道幾個日夜了。好在，在仲老和衆多醫務人員的努力下，W市的肺炎終於得到了上級的重視，新的病毒被命名爲SN病毒，同時也已經確認並對外宣布了“人傳人”的飛沫傳播方式。W市也變成了禁忌，幾乎是談W色變的程度，W市民也被封禁起來，只進不出。針對口罩和消毒酒精的搶購已經席卷了全國，恐慌的氣氛在全國傳播起來。

1月底，春節如約而至，全國上下都充滿了節日的喜悅氣氛，除了W市。也就是在春節這一天，全國上下大小城市、農村，全都獨立封閉起來，不進不出。因春運從W市甚至H省回鄉的人也被單獨隔離了起來。這場席卷全國甚至全世界的疫情最終是爆發在了這個春節。

念教授失了信，蘇徹沒能回家過年，留在了這場風暴的中心。她和念教授、仲老、張倩等一衆醫護人員在醫院度過了一個特殊的春節。

“小徹，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帶你來的。”念教授難過的開口，餃子的熱氣糊住了他的眼鏡，讓蘇徹看不分明。

“教授，你別這麼說。這與你無關，天災人禍，醫生總是要衝在前面，只是早一天或者晚一天而已。”蘇徹笑着安慰教授，掩下內心的惶恐，身在漩渦中心地，她比外界的人更能理解這場風暴的危險性。

“小徹，你真的很勇敢。你的家裏人擔心死了吧。你還沒畢業，本來不用來的，真是辛苦你了。”張倩摟住蘇徹，用手拍了拍蘇徹的肩膀，張倩的雙手因爲一直戴着手套已經泡的發白了。

“小徹，你放心好了。仲伯伯一定會找到治療方案，放心吧。伯伯不會讓你有事的。”仲老看着蘇徹認真地說，年過古稀，他什麼都無所謂，可是小徹卻還是花樣年華。

“往好處想，就當收集研究數據了，往好處想這也是很珍貴的機會，平時哪能遇到呢。等這段時間過去了，等我畢業了，肯定是香餑餑一枚，哪個醫院都搶着要，已經比其他同齡人搶先一步了，說不定提前解決就業問題了。”蘇徹喝了一口可樂，緩和這氣氛。

“好，等出去了。你來跟着我吧。”仲老笑着說。

“老仲，你不地道啊，當着我面搶我的人啊，挖牆角啊。”念教授不同意。

“好苗子誰不喜歡啊，你以前不也挖過我的牆角麼？”

“我可都沒成啊，倒是你挖了我好幾個人。現在都跟你難下了，你不要再挖我的小徹了，不然翻臉了哈。”念教授不滿意地瞪了仲老一眼，還伸手假裝護住蘇徹，氣氛瞬間緩和了很多，多了幾分春節的喜悅。

“仲老，我主攻神經外科，專業不是完全對口啊。要不你給我推薦一下唄。”蘇徹終於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呀，可惜了，可惜了。”

“對了，小徹。你交男朋友了麼？”張倩開始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