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徹跟着念教授來到醫院。看着念教授烏青的眼圈，蘇徹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心裏惴惴不安，此時是12月27日。

“小光，聯系醫院上報吧，事情有點不對頭。小倩，我跟你去門診，走吧。小徹，你也跟着來。”念教授安排完，幾人按計劃各自離開了。

“醫生，我高燒不退，你給我看看怎麼回事？咳咳咳……”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走進張倩的診室。

“燒了幾天了？除了咳嗽嗓子疼不疼？”

“燒了…應該快三天了，不僅嗓子疼，像刀子割一樣疼。咳咳咳……而且今天開始全身都疼。在家喫了退燒藥也沒用。”

“咳嗽有痰麼？”

“沒有。”

“你去拍個CT吧。”

“醫生，我這個嚴重麼？咳咳……是不是新的流感啊。”

“這個不好說，你先去拍片子吧。”

“好，咳咳……謝謝醫生~”男人拿起單子轉身向門口走去。

“等一下，請問你住在哪裏？在哪裏上班啊？”念教授開口喊住男人詢問着，男人聽見聲音轉過頭。

“咳咳……我就住醫院旁邊的小區，在旁邊的海鮮市場……做小生意。”

“好，你先去拍片子吧。”

“教授……”張倩看着念教授表情又沉重了幾分。

“先繼續吧。”

“醫生，我高燒……”

一上午的門診結束了，念教授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回辦公室，然後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不說。

“教授，先喫飯吧。”張倩開口詢問，看着教授一言不發，只能繼續說道。

“我問了其他門診的同事，一上午發現13例同樣病症的人，7個出了CT報告，同樣是‘磨玻璃樣’改變。”

“把小光喊來，順道買幾份飯吧，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了。”張倩轉身走了出去，蘇徹坐在旁邊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嚴肅的教授，莫名有點害怕，只能在旁邊發呆。

“小徹~”

“啊？教授，怎麼了？”蘇徹急忙看向教授。

“恐怕你回不了家了。”

“嗯？”

“這個病不簡單，一來就是一家人，看來傳染性很強。我準備留在這裏，安全起見，你也要留在這裏和我一起打仗了，等元旦過後再回去吧，保證春節前讓你回家。”

“教授，沒問題的，我總是要走上醫生崗位的。”蘇徹第一次直面病人，心裏帶着忐忑，可是有教授在，她覺得很安心。

“好的，我會努力護你周全的，你給家裏人打個電話吧，報個平安吧。”

“嗯嗯，好嘞。”蘇徹開心地走到旁邊去打電話了。

這時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場災難竟然會一發不可收拾，到最後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城市的恐慌，隨着時間的推移變成了席卷全國，甚至全世界的大災難。

“教授，醫院已經上報到區疾控了，他們下午或者明天就會派人來做流行病學調查了。”李武光一進門就開了口，語氣比昨天多了幾分信心。

“小光啊，我覺得區疾控已經不行了，人數明顯增多了，一上午已經超過10例了，都是跟海鮮市場有接觸的，海鮮市場人流量那麼大，估計潛在病例遠超這個數值。”

“那，怎麼辦，要上報市、省疾控麼？”

“我覺得有必要，如果你也同意，喫了飯就去做吧。我和張研究一下治療方案。”念教授給出了建議，此時張倩正好進門。

“來喫飯吧，我剛才遇到輪崗的喫飯的同事，她又接了幾例，看來情況比我們想的要嚴重。”

張倩一邊匯報着最新情況，一邊將飯分給教授和蘇徹。

“嗯，看來有一場硬仗要來了，快喫飯吧，下午小光匯總一下最新的確診人數去上報，我帶着你和小徹一起研究一下治療方案。”

幾人默不作聲，快速地喫完午飯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情況和念教授預料的一模一樣，一個下午確診的人數已經從十幾例變成了幾十例，馬上就要破百了。

“小倩，你能不能多申請一些費用，去採購一大批防護服、N95口罩，我們得先保證自己不能倒下。”念教授趁着問診間隙跟張倩溝通。

“可以，下了門診我就去走採購流程。”

“教授，我能做些什麼呢？我也想做點什麼事。”

“你就負責統計病例的最新數量，同時記彔病人的病情發展情況，及時匯報，但是一定要做好個人防護，保護好自己。”

“好。”

一個下午的門診結束，念教授整個人顯得很疲憊，此時李武光也回來了，可是他的表情卻不似上午的明朗，進門就開始罵人。

“TMD，這羣素位裹屍的混蛋。”

“怎麼了？”念教授也很是奇怪。

“今天下午區疾控的人已經來做了流行病學調查，轉走了幾例病人，根據數據我們將情況匯報給了市、省疾控中心，我本來以爲他們會很重視。可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回復。不行，我得在醫生羣裏給同行們提醒一下。”李武光馬上拿出手機開始編輯。

“海鮮市場已經確診數十例S，在我們醫院急診室隔離中，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視，做好防護。”

“唉~明天還是繼續上報吧，多幾次或許就能引起重視了。”

“我已經在羣裏同步了海鮮市場集中病例爆發的情況了。教授有什麼最新的治療方案麼？”

“我和張倩研究了一下最新的情況，現在考慮……”

念教授幾人討論到深夜，終於確定了一個相對可靠的方案，幾人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酒店，簡單洗漱之後就躺下睡了。

蘇徹躺着在牀上輾轉反側，雖然很累但是就是睡不着，心裏很是不安。此刻，她想起了丁雲騏，想跟他說說話，她拿出手機，在丁雲騏的兩天界面上猶豫了很久，還是放下了，因爲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迷迷糊糊中，蘇徹終是進入了睡夢中。

第二天，是12月31日，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李武光沒有等來上級的重視，反而迎來了W市GA部門的傳喚，理由是“有網民在網絡發布轉發不實消息，造成不良社會影響。”

新年的第一天，李武光是在拘留所裏度過的，真是諷刺的一幕。而蘇徹跟着念教授也是奮戰在醫院的一線。

一天之後，W市發布一則通告“近期，W市部分醫療機構發現接診了多例肺炎病例，衛健委已經做了通報。但是部分網民在不經核實的情況下，在網絡上發布、轉發不實信息，造成社會不良影響，公安機關已核實調查，對相關人員進行處理。希望廣大市民不信謠、不傳謠。”通告一經發出，很多生出警惕之心的人慢慢將防護意識削弱下去。

隨着時間推移，病人越來越多，可是醫院的防護物資快要彈盡糧絕，張倩申請的防護物資還卡在流程上，醫護人員也已經加班加點的上班了，可是遠遠不夠。

“教授，病人太多了，我們醫護人員太苦了。”張倩對着念教授終究是流下了眼淚。

“小倩，再堅持堅持吧，我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他們還需要我們。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念教授輕聲安慰着張倩，語氣裏充滿無奈，眼睛卻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一個月後，李武光也有了感染的症狀，高燒、幹咳、全身劇痛，他給自己開了幾片止疼片，趁着午飯間隙，他進行了S病毒檢測，陽性的結果讓他既擔心又安心，隨即在網絡平臺上寫下了一句話：

“塵埃落定，陽了，確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