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山。
弟子滿臉驚慌,全然不顧道祖仍在閉關,如一陣疾風般直接衝進了閉關之地。
“祖師!不好了!”弟子的呼喊聲在靜謐的空間中回蕩。
道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精芒一閃,連忙掐指一算,剎那間,臉色變得極爲難看。
“怎麼會這樣?”他低呼一聲,身形一閃,連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當他看到外面那混亂不堪的景象時,臉色愈發陰沉,眉頭緊皺,口中斥道:“真是糊塗!”
就在此時,菩提祖師也匆匆趕了過來,他一臉焦急地問道:“祖師,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菩提山短短時間,竟會發生如此多驚人之事。
道祖此時心急如焚,顧不得向菩提老祖詳細解釋,只是匆忙說道:“你且看着,我去去就回。”
說完,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神祕的封鎖之地疾馳而去。
封鎖之地,四周彌漫着神祕而強大的禁制之力,這裏是道祖親手設下的禁忌之所,嚴禁任何人踏入。
實際上,這一切都是爲了防止胡阿狸不慎闖入。
道祖站在其中,神色凝重,施展千裏傳音之術,大聲喝道:“你還不收手嗎?”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道祖眉頭皺得更緊,再次高聲說道:“倘若你們要執意插手,只會導致三界的提前滅亡,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將毀於一旦!”
這次,終於有了回應,一道聲音在虛空中響起,那聲音無比空靈,卻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嚴,仿佛能穿透靈魂,若是尋常人聽見,定會心生畏懼,雙腿發軟。
道祖卻神色不變,在狂風中衣袂飄飄,神情自若地說道:“玄奘第九世身死,要重塑肉身和魂魄,我們必定是要找到跳出三界外的人來護他周全。”
“你說得輕巧,如何找到!”神祕聲音帶着幾分嘲諷和不滿。
道祖心中暗自嘆息,他其實早已知曉方法,只是久久不願說出,此刻也只能回道:“我自有辦法,但希望你們不要再插手此事!否則——”
他的聲音陡然一冷,“後果自負!”
丟下這句話後,他不再停留,直接轉身離去。
時光悠悠,一晃多年過去。
胡阿狸的身子在精心調養下才漸漸好轉。
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去五行山下看看孫悟空,可剛起身,就被道祖攔下。
“阿狸,你還有要事在身。”
“要事?”胡阿狸一臉茫然,眼中滿是不解。
道祖看着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你可知玄奘?”
胡阿狸搖了搖頭,她確實從未聽聞過這個名字。
道祖緩緩向她解釋道:“我們身處的天地萬物之中,所有的命運都圍繞着一樁事,你可知那是什麼?”
胡阿狸歪着頭想了想,回答道:“西遊大劫?”
她是除了那些大能和像道祖這樣神通廣大的仙人外,唯一知曉部分天機的妖。
“沒錯,可是如今這大劫的關鍵人物,一個名爲玄奘的和尚,需十世輪回,重塑金身,才能救萬千生靈!”
“可如今他在第九世因大能怒火而身死魂散,導致大劫無法開啓,整個三界將要陷入無盡的昏暗之中。”
“和尚?”胡阿狸心中一動,忽然想起自己夢中那位俊朗的少年和尚,難道他就是玄奘?
“那師父,他現在死了,應當怎麼辦?你不可以將他復活嗎?”她心想,玄奘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人物,那些大能必定不會讓他就這樣死去。
道祖又是一聲長嘆:“阿狸,玄奘就是因爲大能和我們的插手才會死,三界中的人是無法將他復活的。”
“那就沒辦法了嗎?”胡阿狸心中一陣焦躁,她已經看到了外面那悽慘的情形,而且她不敢想象這樣的災難已經持續了這麼久。
“那……那我們都會死嗎?”她的眼中滿是恐懼,她想到了自己的親人、沐沐、小蜘蛛、菩提山的師侄、師兄師姐們,還有道祖。
“都會死嗎?”
她再三確認,卻還是看到道祖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胡阿狸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只覺得心中一陣劇痛,難受至極。
都怪她,都怪她,要惹怒天道!
她害了所有人啊!
她是罪魁禍首!
她一個小妖怪,妄圖改變世界……
她真是蠢……
“祖師,都是我的錯,祖師,你殺了我,把阿狸殺了,就沒人闖禍了!”
道祖看着胡阿狸哭得泣不成聲。
他看着胡阿狸:“阿狸,這不是你的錯,這大劫是必然!”
“世間萬物繁衍生息,至今已經太久了,這個世界必然會慢慢走向滅亡的……”
聞言,胡阿狸更加難過,“祖師,我不想,我不想滅亡,我不想大家都死去……”
“我不想……”她哽咽着,她不想看到自己珍視的人死去,也不想這世間的任何生靈消逝,她遠渡重洋,不就是爲了阻止這樣的悲劇發生嗎?
爲什麼到頭來還是這樣的結果?
胡阿狸撲進道祖懷裏,委屈又難過地放聲大哭起來。
道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一下接着一下地安撫着她,然後話鋒一轉:“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聽到還有希望,胡阿狸連忙止住哭聲,急切地詢問:“應當如何?”
“阿狸,事情的轉機在你身上。”道祖看着她,神情無比認真,讓胡阿狸意識到這絕不是玩笑話。
“在我身上?”胡阿狸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怎麼會呢?怎麼會是我?”
事到如今,道祖也不想再隱瞞,他緩緩說道:“阿狸,你本來是該隨其他上古神獸一同消亡,但太陰幽瑩神魂消散前,留下了一滴精血,這滴精血誤入你母親口中,讓你成了不該存在於這三界的生靈,所以你才能窺見天機,唯有你去大唐等待玄奘降生,護他長到十六,才能助他重塑肉身,入十世輪回,這世間才會有得救,只是……”
道祖心疼地輕撫過她的頭頂,“你若要助他重塑肉身,就會耗盡你的所有修爲,包括你歷練時所積攢的萬千功德。”
此時的胡阿狸已經失去了千年修爲,原本靠着積攢的功德,她還有望重新恢復到巔峯狀態,要是連功德都沒了,那她真的就和剛修煉成人形的小妖沒什麼兩樣了。
“阿狸,你願意嗎?”道祖輕聲詢問。
胡阿狸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願意!”
在她心中,修爲和功德又算得了什麼?
她想要的,是她所珍視的人都能好好地活在這世上,其他的,她都可以不顧。
道祖知道她會這樣義無反顧,可就是因爲如此,他越發心疼。
“好孩子,苦了你了。”他暗自嘆息,明明這三界有那麼多人,可爲何偏偏是他的阿狸要承受這一切。
胡阿狸卻不以爲然,“只要我能獻上一份力,我必定不會退縮!”
“好。”道祖欣慰地看着她。
胡阿狸帶着道祖交給她的乾坤軸轉鈴,再次下山,在前往大唐之前,她想去看看孫悟空,道祖點頭答應了。
臨行前,道祖不忘囑咐:“阿狸,前方道路坎坷,記得,要慢些走。”
五行山下,四周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這裏罕有人至,只有偶爾幾個熟透的野果從樹上落下。
孫悟空被壓在山下,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眼神空洞,宛如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軀殼般,靜靜地望着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胡阿狸見狀,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個傻猴子,想必還以爲她已經死了吧。
她眼珠一轉,瞬間起了逗弄的心思,搖身一變,化作一個慈祥的老婆婆,伸手摘了個桃子,緩緩走上前去。
“小猴子,你怎麼被壓在了這裏?”胡阿狸故意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
孫悟空懶懶地抬眼看了看老婆婆,見她並無惡意,此刻的他也沒心思去動用火眼金睛,只是隨口回應道:“犯了錯。”
“犯了錯?犯了何錯?”胡阿狸繼續追問。
“大鬧天宮。”孫悟空回答得很是灑脫,就好像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爲何要大鬧天宮?”
提到這個,孫悟空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殺了我最愛之人。”
“是嗎?”就在這時,胡阿狸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笑意盈盈地湊到孫悟空的跟前,眉眼彎彎地笑道:“原來我是你最愛之人吶。”
再次見到胡阿狸,孫悟空整個人都呆滯住了,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景象,他瞪大了眼睛,嘴脣顫抖着,半晌才回過神來,“你……你不是已經……?”
“大笨蛋,我啊,沒有死!”爲了徹底打消他的疑慮,胡阿狸直接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你看,是不是?”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那熟悉的溫暖,孫悟空嘴角想要揚起笑容,可眼中卻不由自主地含滿了淚水,他喉頭滾動,聲音哽咽地說道:“你去了哪?嗚嗚嗚嗚……我以爲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