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狸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告訴了孫悟空。
聽聞她安然無恙,孫悟空這才如釋重負,口中不斷念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話語間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欣喜。
看着孫悟空這副模樣,胡阿狸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笑罵道:“傻猴子!”
她這帶着親暱的打鬧,竟讓孫悟空喜極而泣,眼中閃着晶瑩的淚花。
胡阿狸就靜靜地陪着他,許久許久,和他分享自己在路上的種種見聞,只爲給他解悶。
孫悟空也不覺得厭煩,目光一直緊緊鎖在她身上,那眼神仿佛在害怕,只要自己一眨眼,胡阿狸就會消失不見。
眼見天色漸晚,胡阿狸站起身來。
“這次我下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一直陪着你啦。我會幫你打聽怎麼從五行山出來的辦法,你可不能再衝動行事了。”
見到胡阿狸平安無事,孫悟空此刻滿心都是歡喜,笑着朝她用力點了點頭。
“我走了。”胡阿狸揮揮手告別,孫悟空則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快要看不見時,他大聲喊道:“阿狸,我會去找你的。”
只是胡阿狸已經走遠,並未聽清。
胡阿狸化作老和尚的模樣來到了大唐,在道祖的指引下,順利找到了玄奘的舊物。
此後,她日夜供奉,在道祖的協助下,開啓乾坤軸轉鈴,成功讓玄奘降生。
這一世,希望玄奘平安順遂!
胡阿狸祈禱!
玄奘一出生便有奇異之象,佛光入體,眉間還有一顆淺淺的紅痣,煞是神奇。
胡阿狸直接將他抱到了寺廟撫養。
爲了方便照顧玄奘,胡阿狸成了他的師父,教他誦經學道。
只是胡阿狸本身性子慢熱又有些遲鈍,學東西總是慢半拍,這讓寺廟裏的其他和尚對她有些輕視。
倒是玄奘,聰慧過人,一些連主持都覺得深奧難懂的道理,他卻能輕松理解透徹。
於是,胡阿狸對玄奘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其實師父都知道,只是考驗你而已。”
而玄奘總是單純地相信,真以爲師父是深藏不露。
時光荏苒,一晃眼,玄奘已經長成了半大小子。
“玄奘!你還不快給我下來!”胡阿狸焦急地呼喊着。
只見玄奘正趴在樹杈上,這些年來,胡阿狸一直對他呵護備至,就怕他有個閃失,可他卻總是調皮搗蛋,不讓人省心。
胡阿狸把他從樹上接下來,氣得都想脫鞋打他了。
“你幹嘛跑到那上面去?”
玄奘急忙把救下的小貓抱給她看,“師父,我是想救它呢。”
他一直都是這樣,心懷慈悲,哪怕在路上看到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魚,他也會不顧自己被水淋溼,非要把魚送回河裏。
胡阿狸無奈地嘆了口氣,“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你可以叫我來幫你啊。”玄奘乖巧地點點頭。
“走吧,去喫飯了。”胡阿狸拉着他的手,帶他來到大樹下,給了他一碗粥和兩個饅頭。
一老一少就坐在那裏,一口一口地喫着。
“師父,這天地到底有多大呀?”玄奘滿臉好奇地問道。
胡阿狸扒拉着碗底的米粥,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用手盡力圈出一個很大的範圍,回答道:“天地應該有那麼……那麼……那麼大吧!”
在她心裏,天地廣闊無垠,大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向玄奘解釋。
畢竟她自己學道的時候也是半吊子,道祖教她經文時,她都沒學明白,回答玄奘的問題自然也是模模糊糊。
玄奘卻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他一本正經地說道:“縱然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既無法丈量,不如就將天地感受在自己腳下,自己頭頂,且聽風吟,靜待花開。”
胡阿狸聽了一愣,覺得很有道理,連忙點頭贊同:“有道理,我其實也這樣覺得,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能領會到。”說着,她還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自己幻化出來的白色胡須。
她雖然沒有玄奘這樣深刻的感悟,但她心思純淨,能真切地感受到世間萬物,能觸摸到每一處花草的生機。
也正因如此,住持才同意將她收入寺廟。
“師父,到時候咱倆去看看天地吧。”玄奘眼中閃爍着期待。
胡阿狸其實已經看過不少天地風光,但看到玄奘這樣熱切的眼神,她怎麼會拒絕呢?
“好,那你快喫,一會兒粥涼了。”此時的她,滿心只想着玄奘能平安長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胡阿狸的催促下,玄奘很快喫完了米粥,臨了,還掰下半塊饅頭放在懷裏,準備去喂那些鴿子。
“誒!你跑慢些!”胡阿狸見他跑開,趕忙叮囑他小心。
入夜。
“玄奘?玄奘?”胡阿狸拿着被子在寺廟裏四處尋找,最後發現他又在拿自己的口糧喂那些小動物。
她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你把喫的都給出去了,你能喫得飽嗎?還能長個子嗎?”
玄奘卻笑着,滿不在乎地說:“喫得飽。”
胡阿狸嘴上責怪,卻並沒有阻止他,而是拿出自己特意留的饅頭遞給他,“吶,給你留的。”
她太了解玄奘了,所以每次都會悄悄留下一些喫食,就怕他因爲把食物分給動物而餓壞了身體。
她絕對不允許玄奘出任何事。
玄奘看着胡阿狸遞過來的饅頭,心中滿是感動,“謝謝師父。”
胡阿狸笑着揉了揉他的光頭,“好了,快去睡覺。”
每晚,胡阿狸都會趁着住持不注意,偷偷跑到玄奘的住處。
對外宣稱是自己怕黑,只有待在玄奘身邊才安心,這些年玄奘從未懷疑過。
屋內,月光透過窗紙灑下,胡阿狸躺在玄奘身邊,閉眼假寐。
這時,玄奘突然開口問道:“師父。”
“怎麼了?”
“你的家人在哪裏?”胡阿狸在寺廟這麼久,沒人知道她的身世,她來的時候孤身一人,出去一趟就抱回了玄奘。
“在狐……”胡阿狸差點說漏嘴,急忙改口道:“在湖的那邊。”
“湖的哪邊?”玄奘越發好奇,一下子坐起身看着她。
胡阿狸轉過身子,背對着他說:“就是湖的那邊,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
“那師父知道我的家人嗎?”胡阿狸回想起玄奘那苦命的生母,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想告訴他。
她故作深沉地說:“玄奘,你既已遁入空門,就不要留戀這些前塵往事了。”
玄奘聽了,只好作罷,“好吧。”
他重新躺下,望着窗外的月光,又忍不住看向胡阿狸,輕聲問道:“師父,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自從他記事起,師父就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幫他補衣服,喂他喫飯,時刻守在他身邊。
還記得有一次他得了風寒,師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找藥,雖然找來的藥加重了他的病情。
給他縫補的衣服一扯就破,喂飯時塞到了鼻孔裏。
帶他散步,卻不小心把他擠下了湖……
但玄奘依然覺得師父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此時的胡阿狸困意正濃,想都沒想就回答道:“因爲你是玄奘。”
她的意思是因爲玄奘是西遊大劫中不可或缺的關鍵,所以她要照顧好他。
可這話在玄奘聽來,卻覺得是因爲自己是自己,師父才會無條件地對他好。
玄奘感動不已,一下撲到胡阿狸的懷裏,“師父,你真好。”
胡阿狸已經困得不行了,現在她沒了修爲,日常活動和凡人一樣,也需要充足的睡眠。
她不耐煩地推開玄奘的光頭腦袋,“好好好,快睡吧。”
敷衍完玄奘後,胡阿狸便沉沉睡去。玄奘則靠在她背上,低聲呢喃:“師父,等你老了,我給你養老送終。”
他全然不知自己未來的命運,也不清楚胡阿狸守護他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