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孫悟空執意不肯說,胡阿狸也不好再強求,便只好作罷。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同坐了許久,胡阿狸突然靈機一動,想到個主意,便對孫悟空說道:“不告訴我也行,但是你也不能就這麼一直念念不忘呀,這樣吧。”
她目光真摯地看着孫悟空,接着說:“我帶你去人間歷練,提升心境,說不定這樣你就能放下了呢。”
“一定要放下嗎?”孫悟空反問道。
胡阿狸一臉困惑地說:“不放下你如何通過考核呀?就算你不在乎這個,可一直被這事困擾着,恐怕也會影響你往後的修行啊。”
聽她這麼一說,孫悟空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好!那明日就走!”
說要去人間歷練,胡阿狸那是一刻都不想耽擱。
這次她不打算帶上沐沐,就準備和孫悟空兩人一同前往。
見她那氣勢洶洶、雷厲風行的模樣,孫悟空不禁覺得好笑,忍不住喚了她一聲:“阿狸。”
胡阿狸扭頭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孫悟空就這麼盯着她看了許久,在垂眸的瞬間,他刻意隱藏起眼底的神色,然後又忍不住提醒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心中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誰啊?”胡阿狸一聽,立馬四下查看起來,可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呀。
她心思太過單純,對於一些過於隱晦的情感,根本就察覺不到。
孫悟空見狀,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沒事。”
入夜後,萬物都歸於寂靜。
胡阿狸和孫悟空分別後,正準備回自己房間,卻冷不丁被菩提祖師給拉住了。
“大師兄?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幹什麼呀?”胡阿狸滿心狐疑。
菩提老祖拿出一個法器遞給她,那是一面鏡子,不過和她的功德鏡不同,這鏡子看起來就和普通的鏡子沒什麼兩樣,只是在邊緣處多了些花紋。
“這是什麼?”胡阿狸好奇地接過來,拿着鏡子翻來覆去地看。
菩提老祖生怕她弄壞了,趕忙囑咐她動作輕一些。
“這是窺本鏡,能看到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菩提老祖解釋道。
胡阿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又問道:“你拿給我做什麼?”
菩提老祖無奈地用拂塵輕輕拍了下她的腦袋,胡阿狸委屈地捂着腦袋說:“大師兄,幹嘛打我呀?”
“傻阿狸,你不是問悟空心中藏着的女子是誰嗎?”菩提老祖提醒道。
胡阿狸這才恍然大悟,對啊,她可以拿這窺本鏡去看看孫悟空心悅的女子到底是誰,這樣就能幫他解開心結,斷掉塵念了!
想到這兒,胡阿狸迫不及待地就要帶着鏡子去找孫悟空,結果又被菩提老祖給拉住了。
菩提老祖一臉凝重,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阿狸,你切記,不管在窺本鏡中看見是誰,你都要好生替悟空了卻塵念。”
胡阿狸覺得這話有點多餘,滿不在乎地說:“那是自然!”
她心想,自己要是不想幫孫悟空斷掉塵念,何必還攬下這差事。
說完,她就朝着孫悟空的房間快步走去。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菩提老祖神情愈發凝重,仿佛在擔憂着什麼,心中也是思慮萬千。
另一邊,胡阿狸已經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孫悟空的屋內。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然後拿着窺本鏡,躡手躡腳地走到了他的牀邊。
此時的孫悟空呼吸均勻,看樣子像是已經睡着了。
胡阿狸輕聲喚了他幾聲:“悟空?孫悟空?”見他都沒有反應,她便猜測他肯定是已經入睡了。
於是,胡阿狸按照菩提老祖所說的方法,做出相應的手勢,口中輕輕念起咒語,然後把窺本鏡放到了孫悟空跟前,照着他的模樣。
只見鏡中慢慢地浮現出畫面,胡阿狸趕忙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可還沒等她看清畫面裏到底是什麼,一只手突然伸出來,緊緊抓住了她。
胡阿狸被嚇了一跳,待她抬起頭,就看見孫悟空正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你在做什麼?”孫悟空問道。
胡阿狸下意識地將窺本鏡藏在身後,眼神心虛地移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還沒睡?”
“我怎麼還沒睡?”孫悟空不禁覺得好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原來,早在胡阿狸剛進屋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胡阿狸腦子飛速運轉,努力搜尋着借口,最後只得敷衍道:“那我就想來看看你睡着沒。”
“那現在呢?”孫悟空注視着她,似笑非笑地問道。
見這情形,胡阿狸要是就這麼退出去,那可是萬般不甘心的,於是她一咬牙,順勢就躺在了孫悟空的旁邊,嘴硬地說:“現在……現在我想守着你睡。”
孫悟空無奈地說:“阿狸,你在胡鬧什麼呀?”
“沒鬧什麼,就是想守着你睡。”胡阿狸依舊嘴硬。
說完,她直接化爲原型,趴在了一旁,還裝作困意來襲,馬上就要睡去的樣子。
她壓根就沒發現孫悟空看她的眼神變得幽暗起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胡阿狸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又或者說,在她眼裏,孫悟空還算不上一個真正的男人,就只是一只體型比較大的猴子罷了。
對此,孫悟空心裏別提多苦惱了。
夜間一片寂靜,若有似無的幽香在他鼻尖縈繞,不斷撩撥着他,孫悟空的呼吸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胡阿狸還把爪子搭在了他的身上。
“快睡覺。”胡阿狸困意襲來,都忘記自己已經變爲原型了,溫熱的氣息盡數撲灑在他的脖間。
孫悟空喉頭滾動,呼出的氣息也變得灼熱起來。
胡阿狸還想再動一下,卻被他一下子囚禁在懷中。
他聲音異常沙啞地說:“好,快睡。”
胡阿狸可沒打算真睡,她其實是想等孫悟空睡着後,好用窺本鏡看看他心裏的祕密。
就這樣,一輪明月高懸夜空,兩人各懷心思。
最終,孫悟空均勻的呼吸聲再度傳來,胡阿狸經過幾番試探,確認他真的睡着後,這才放下心來。
她輕輕移開他的手,連忙揉了揉被自己掐得生疼的大腿。
“嘶呼……”爲了防止自己睡着,她剛才可是對自己下了死手。
這次,她迅速地拿出窺本鏡,不再猶豫,直接朝着孫悟空照了過去。
窺本鏡中的畫面再次浮現出來。
畫面中出現的是一處繁花似錦的海島,看着很像是他們的花果山。
接着,是胡阿狸每日夜裏化爲原型在石牀上呼呼大睡的情景。
隨後,畫面切換到一望無際的大海,由遠及近,來到了海邊的漁村。
畫面裏出現了一個女子,這女子一開始只露出了個背影,胡阿狸莫名覺得有些熟悉,還在心裏猜測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就在這時,畫面中的女子緩緩扭過頭來。
待胡阿狸看清後,她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驚訝地說:“這……這怎麼會?”
原來,孫悟空心悅的女子——竟然是她自己!
就在這時,窺本鏡又顯現出了其他畫面,是她在漁村歷練時的場景。
一縷青煙飄散後,畫面裏出現了她在收集那些石塊後,孫悟空的有一竅已經孵化,趁機同她一起跑到了漁村。
那一竅化爲了漁村中一個不起眼的兒郎,真的是不起眼到胡阿狸都記不起自己何時與他有過交集,在她的記憶中,這也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沒想到卻被孫悟空記了百年。
十二只小猴,原來就是他的七情五欲呀,只是小猴時期的他因爲七情五欲分散,所以也沒有記着漁村的事,直至他魂歸一體。
原來孫悟空最後一竅是情啊……
畫面又再次回到花果山,胡阿狸還在睡覺,周遭是幾只小猴子靠在石頭上絮絮叨叨地不知在念着什麼。
隨後,畫面消失,只見一羣小猴子蹦蹦跳跳鑽進了石頭縫,最後走出了一只大猴子。
那十二只猴子就是孫悟空的分身啊。
而在窺本鏡中,再次浮現出小漁村的場景。
這一次是以孫悟空的眼睛所看到的場景。
是她化作漁女時同他一起晾曬漁網,同他一起說過的話,全是她的一顰一笑,全都清晰地呈現在畫面裏。
窺本鏡中,花果山和漁村的場景反復切換着。
胡阿狸徹底怔住了,她這下算是看明白了,也完全沒想到,孫悟空的心結竟然會是因爲她。
又或者說,她沒想到自己和孫悟空之間竟然還有這樣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