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嘗不想知曉答案,只是回憶起那夜,自己竟在疲憊中沉沉睡去,兩人雖是相擁而眠一夜,卻未曾有機會交換半句心聲,此刻想來,心中不免泛起陣陣懊悔與遺憾。
“或許,那日煙雲閣中的一幕,並非如你猜測那般,而是殿下真情流露!”
木冬立於一側,面色微僵,心中湧動的話語幾經掙扎,終是化作一聲輕嘆,悄然咽回。
他目光復雜地望向沈若雲,心中暗自思量,連他這旁觀者都清晰感受到,宋序對沈若雲的態度,仿佛一夜之間,由春日的暖陽驟變爲冬日的寒風,那份曾經的在意與關懷,慢慢的悄然無蹤。
沈若雲輕咬着下脣,雙眸低垂,眉宇間纏繞着化不開的哀愁。
夜色如墨,沈若雲輾轉於榻上,萬千思緒如潮水般洶湧,一夜星辰伴她無眠。
晨曦初破之時,她心中已暗自盤算,原欲不顧一切,直奔東宮,直面宋序,欲將心中疑惑一一解開,誓要尋個分明。
然而,她還是擔心衝動之舉或許會擾亂宋序精心布置的棋局,便決定女扮男裝,悄然潛入東宮。
她未曾預見,還未進東宮大門,就被門僕認了出來,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那門僕非但未顯絲毫恭迎之意,反而鐵面無私,將她堅決地擋在了東宮府門之外。
“你既已洞悉我的身份,緣何膽敢違逆,將我拒之門外?”沈若雲的聲音裏,驚訝之餘,更添了幾分慌亂與不解,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顛覆了她心中的預設。
門僕的眼神冷峻而堅定,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只淡淡吐出幾個字,如同一縷寒風,直透人心:“此乃太子殿下親頒之令,未得其首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入東宮之門。”
沈若雲心亂之餘,依舊心系大局,未及在東宮府邸門前多作片刻踟躕,直接回了鎮國公府。
她心緒難平,正欲傳喚木冬前來,卻見他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內。
未及沈若雲啓脣,木冬的臉上已率先浮現一抹苦澀與無奈,他緩緩言道:“二小姐,東宮傳來口諭,自此刻起,屬下將不再伴隨您左右,而……那些隱匿於四周的暗衛,也……盡皆撤回,不再守護。”
言畢,他面色凝重,自懷中緩緩取出一疊書信,那些都是沈若雲近日親筆所書,字字句句,皆含深情,此刻卻如同無根之木,被原封不動地送還至此。
“這些信箋,太子殿下未曾啓封半分……”
沈若雲的心,被這話語猛地一揪,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疼痛而窒息。
她竭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那顫抖的聲線卻泄露了內心的波瀾:“可是……殿下他,遭遇了什麼變故?我,迫切渴望一見。”
木冬面露難色,眉宇間縈繞着難以言喻的沉重,似乎每一個字都重如千斤。
幾經掙扎,終是低聲細語:“二小姐,殿下與您的那份深情厚誼,似乎……已不復往昔,個中緣由,屬下愚鈍,實難揣測,只聞楚洋私下提及,殿下近日已向聖上取回了那封求婚的奏章,聖上問及緣何突生變故,殿下他說……”
說到這裏,木冬的聲音愈發低沉,似乎連他自己也不忍繼續。
沈若雲的心一片荒涼:“說什麼”
“殿下說,說厭煩了!”
她眸中無光,卻藏着難以言喻的悲愴,對近日宋序那突如其來的冷漠,她心如明鏡,只是不願面對那份漸行漸遠的溫柔。
“念及往昔情誼,我懇求於你,只盼能見殿下一面,了卻心中未盡之願。”
這位曾傲視羣芳的女子,此刻竟甘願放下所有驕傲,以近乎乞求的口吻,向木冬伸出了求助之手。
她的聲音輕顫,帶着幾分脆弱,難掩其哀婉之色。
木冬聞言心中大駭,雙膝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聲音中滿是惶恐與無奈:“二小姐,請您寬恕屬下的無能,此事實非我能左右,實難從命。”
沈若雲獨坐於閨房之內,時光仿佛靜止,周遭的一切都被無形的寂靜所籠罩。
直至她回神,眼前早已沒了木冬的身影,雲夢那張素來掛着笑靨的臉龐此刻也是布滿了愁雲,眼眶微紅,立在一旁,顯是六神無主,絲毫不知如何是好。
鎮國公府四周的暗哨真的悄無聲息地撤去,不留一絲痕跡。
這微妙的變化,連沈卓楊也不免心生疑慮,幾次三番,或明或暗地前來探詢,卻都被沈若雲以一番雲淡風輕的言辭敷衍了過去。
她表面佯裝出波瀾不驚的模樣,然而,在那平靜如水的眼眸深處,卻藏着翻湧的波濤,是她竭力掩飾的慌亂與不安。
梁藝薇對此變故自是敏感異常,她不惜動用各方人脈,探尋宋序的行蹤,得知今夜他會在廊坊宴請貴賓,遂詢問沈若雲可要前往。
沈若雲深知此行結局,卻也明白,逃避非她本性。
廊坊之夜,燈火闌珊,許久未見,宋序依舊風姿綽約,他的眼神與神色中未見絲毫因思念而生的波瀾。
他端坐於席間談笑風生,身旁圍繞着兩位姿色傾城的歌姬,美酒佳人,好一幅人間煙火之狀。
其中一位歌姬的纖纖玉指間,輕輕纏繞着宋序那串碧璽朝珠手串,令她愛不釋手。
宋序見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中既有對佳人歡喜的成全,也藏着幾分灑脫不羈。
他毫不吝嗇地一揚手,就將那手串賞給了佳人!
沈若雲的心不禁沉了又沉。
在梁藝薇的陪伴下,她緩緩步入這燈火輝煌之中,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
衆人皆知她與宋序之間的情愫,故而皆默契地收斂了聲息,只餘下目光在兩人間流轉,靜待一場無聲的好戲上演。
宋序的目光,終於從歌姬身上緩緩移向沈若雲,那眼神,冷冽如冬日初晨的寒風,直抵人心最深處。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漠與決絕,仿佛兩人之間橫亙着千山萬水,再難逾越。
沈若雲的心爲之一顫,這樣的眼神,她從未在他眼中見過,陌生而又刺骨,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殿下,是否尚存一縷未了之言與我說?”沈若雲眸光微斂,心中早已預見了故事的尾聲,卻仍抱有一絲奢望。
“昔日本王曾以滿腔赤誠相待,怎奈情深緣淺,你未覺其珍貴,時至今日,本王心已疲,情已倦,念及往昔情分,不會苛責於你今日之擾,然,此例不可再循,望你自此之後,自重!”
他的話語,如同冰刃,字字清晰,句句穿心,不帶絲毫溫度,將過往的溫情一一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