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隨後的日子,一切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憶往昔,宋序對鎮國公府的慷慨饋贈,堆滿了一整個廂房,而沈若雲也爲自己存了豐厚的嫁妝,梁府如今散盡家財,正是風雨飄搖之狀,她豈能袖手旁觀?
初時,她的心間難免不舍,那些禮物皆是宋序親手挑選、滿載深情的贈物,每一件都承載着往昔的溫馨與甜蜜,割舍之痛,難以言喻。
但時光如細沙穿指,幾日之後,那份不舍與心疼竟悄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決絕與堅定。
很快這滿室珍寶就被一一清點,送往了繁華街市的當鋪之中,換來了真金白銀全部送入梁府。
梁藝薇見沈若雲笑容日漸明媚,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絢爛,臉上再也尋不見絲毫憂鬱與悲傷的痕跡,就像是漫長冬夜後的一場夢,隨着晨曦的第一縷光,悄然消散。
她努力維持着日常的輕松與歡笑,與沈若雲鬥嘴嬉笑,仿佛一切從未改變,只是心底那份沉重,如同暗流湧動,難以平息。
每當夜幕降臨,萬籟俱寂之時,梁藝薇便悄悄躲進被窩,任由淚水無聲滑落,浸溼枕畔。
這淚水,每一縷思緒都纏繞着對摯友的憐惜與無奈。
鎮國公府邸內的氛圍也悄然間發生着變化。
沈若雲前幾日還沉浸於往昔陰霾之中,如今仿若撥雲見日,昔日的頹廢與悲痛之色已全然褪去,就連那串刻有宋序名字的碧璽朝珠手串,也被她輕輕一嘆,便送入了當鋪,舉止間沒有絲毫的猶豫和躊躇。
他們明裏暗裏試探過數次,沈若雲皆是一臉無波之色,沈家上下目睹此景,無不暗自松了口氣。
他們沈家並非貪圖權勢與富貴的世俗之家,他們所期盼的,不過是她此生能遇一良人,相知相守,共赴那無風無浪、安穩恬淡的歲月長河。
唯有木冬聽聞雲夢說起此事,心中怒火中燒,全然不顧周身未愈之傷,誓要孤身打進八皇子府中。
他奮力掙扎起身,將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傷口再度撕裂,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衣襟,觸目驚心。
雲夢見狀,心疼不已,連忙上前替他細細敷上藥膏。
這位平日裏鐵骨錚錚的男兒,此刻卻似孩童般無助,兩行清淚悄然滑落面頰,口中喃喃自語,反復咀嚼着那句錐心之痛:“二小姐,竟真的將太子殿下的一切,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雲夢眼眶泛紅,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回應,心中的酸楚終是難抑,她也不禁哽咽,反問道:“如此對她而言,難道不是一種解脫嗎,這樣不好嗎?”
木冬身形微顫,眼眶中的淚水如同斷了線一般洶湧而出:“對,自此以後,我等與東宮之間,再無絲毫牽連。”
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心中卻像被狂風卷過,留下了一片荒蕪與空寂,那種酸楚之味,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然而,他強自壓下這份苦澀,目光變得異常堅定。
他默默在心底立下誓言,二小姐失去了東宮的庇護,無論前路如何,他誓要守護在二小姐身旁,不讓風雨侵擾於她,更不容任何人對她有絲毫的輕慢與欺凌。
沈若雲如今失去了東宮的庇護,京都城內那些權貴之家的千金小姐們,便沒了從前的忌憚,言談舉止間不由自主地添了幾分放肆之色。
然而,沈若雲對此卻並不介意,這日子是自己過得,旁人那些無關痛癢的碎語,不過是風過耳際,無法在她心中激起絲毫漣漪。
此番變故倒是也有好處的。
城中適齡男兒們如春日裏的蜂蝶,被沈若雲的風姿所吸引,紛紛懷揣着愛慕之情,幾乎要踏破鎮國公府的門檻。
一時間,府邸內外,車水馬龍,看着要比從前還要熱鬧許多。
梁藝薇不去東宮吵鬧,東宮自然不會揪着她梁家不放,使得梁家生意迅速回暖,加之沈若雲慷慨解囊、鼎力相助,梁家財富如潮水般湧來,不日之間,便再次屹立於天下財富之巔,重登首富寶座,風光無限。
至於那些不懂分寸禮數的女眷們,梁藝薇可不像沈若雲那般以寬容待之。
她親自率領家丁,牽着護主的猛犬,直接登門造訪,二話不說就開打。
打完,她輕揮玉手,命人留下一筆足以令人咋舌的醫治費用,扭頭就走,一個字都不屑多說。
而那些自命不凡、遊手好閒的富貴公子哥們,在木冬眼中,皆是不值一提。
他趁着月黑風高,悄無聲息地潛入他們的府邸,貼臉警告:“二小姐風華絕代,豈是爾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望你自重莫再自取其辱,若再糾纏,打斷你三條腿!”
如今雖失去了東宮這棵大樹,沈若雲還和從前一般矜貴,不容任何人放肆無禮!
沈若雲雖對宋序淡了情愫,前世恩怨的陰霾未曾有絲毫淡去,長姐悽然離世的背後真相,更是如烙印般深刻於心,復仇之火,依舊熊熊燃燒。
近日來,京都生變,八皇子的一舉一動,悄然改變着世人的看法。
他毅然決然地將府中的男寵一一遣散,一改往日放蕩不羈的浪子形象,聖上龍顏大悅,對八皇子的這番浪子回頭之舉贊不絕口,言辭間滿是欣慰與期許。
朝堂之上,那些原本持中立態度的大臣們,私下裏也開始與八皇子頻繁往來,短短半月光陰流轉,宋序獨攬大權的景象已悄然生變,即將掀起的另一番風雲。
沈若雲冷眼旁觀這一切,她深知,八皇子此番敢於卸下層層僞裝,直面宋序鋒芒,除了有着萬全之策的把握,還有一點便是她故意以言語爲刃激怒於他,令他情勢所迫之下,不得已的措舉!
這不僅是一場智謀與膽識的較量,更是朝堂深處,暗流湧動的權力爭奪,這場較量,或許將徹底改寫朝堂的格局,而她也已準備好,在這場權力的漩渦中,靜觀其變,以待時機,不爲宋序,不爲自己,只爲替枉死的長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