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問清跟柳妄淵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在清靈山“同居”起來,多數時間都是他睡着,妄淵帝自己找事幹。
宿問清時而捧着茶杯在門口曬太陽,這才發現帝尊不僅煉藥一絕,煉器也很厲害。
男人幹活的時候總會將身上的法器袍子綁在腰側,結實的肌肉線條隨着動作一覽無餘,饒是宿問清再如何避開不去想,偶爾一眼也覺得賞心悅目極了。
宿問清如今肉體凡胎,雖然早已闢谷,但仍會覺得餓,之前一直靠執法長老送來的靈露吊着,一滴即可果腹,可明顯沒什麼營養,柳妄淵見狀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由頭,這天晚上從後山回來,手上提着一只兔子,已經放了血,兔毛也讓剝了,見宿問清看來,柳妄淵一駐足,忽的問道:“你不會覺得血淋淋吧?”
宿問清捧着茶杯仍舊那副提前養老的樣子,微笑道:“我不喜歡清燉。”
柳妄淵頗爲志同道合:“火烤。”
誰能想到,這百年來唯二可以封印“滅靈君”強者正圍在篝火前烤兔子。
知曉柳妄淵對自己的好源於那三十年的神魂滋養,加上所剩時日無多,還有愛慕作祟,宿問清總算說服自己,坦坦蕩蕩接受一次,就這麼跟柳妄淵待在一起,就已經是世間極樂。
柳妄淵從納戒裏取出些烤肉的佐料,有幾個袋子明顯打開過,以宿問清的聰慧瞬間想到各種緣由,看柳妄淵的眼神都變了,他到底沒忍住:“帝尊經常烤肉喫?”
“我說是愛好你信嗎?”柳妄淵嘆了口氣。
宿問清笑道:“信的。”
修真之人自闢谷後就極少有口腹之欲,一是心向大道,喫的就顯得微不足道,二是日積月累到底會在體內積澱雜質,於修道之途全無裨益,但柳妄淵不這麼認爲,他注重修心,雜質什麼的不過一次洗筋伐髓的過程,只要功夫深,什麼都阻擋不住幹飯人。
但柳妄淵喫東西很挑,且沒跡可尋,這種小野兔勉強算其中之一。
兩人分食一只兔子,宿問清飲露喝風至少三百年,早已忘了食物的味道,今天這麼一喫只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沒了那些規矩束縛,靈魂都輕飄飄的。
宿問清看了眼天色:“今晚星辰明亮,明日定然是個晴天。”
又可以曬太陽了。
柳妄淵沒想到這一層,跟着抬頭看了看,接道:“這裏距離曾經的天界太遠,星辰算不得明亮。”
宿問清了然:“自然比不上帝尊的岐麓山。”言辭間竟然有幾分歆羨。
柳妄淵吐掉最後一塊骨頭,問道:“想去看看?”
宿問清下意識想否認,可對上男人漆黑的眸子,只覺得誘惑力十足,於是點了點頭:“嗯。”
柳妄淵站起身,朝宿問清伸出一只手:“來,我帶你去。”
岐麓山周遭一百零八種禁制跟結界,全是忘淵帝親手布置,稍有能耐的即便闖過一些關卡,也得在最後的伏魔大陣中灰飛煙滅,柳妄淵的領地意識很強烈,宿問清是他主動邀請的第一人。
宿問清抓住那只手站起來,掌心的溫度令他心神蕩漾,甚至於分開時將手藏於袖中,輕輕搓捻了兩下。
柳妄淵眼觀六路,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是穿上法袍的時候微微勾脣。
第二天上午,宿問清醒來後出了房間,緊跟着眨眨眼,再輕輕一揉,有些沒反應過來。
眼前停着一輛挺普通的馬車,當然只是看起來普通,拉馬車的黑鬃馬兒正在輕喘蹬蹄,馬頭晃動時猩紅的火焰從它眼中飄散出來,一看就絕非凡品!
柳妄淵的法袍照舊綁在腰上,看起來庸懶又精幹,他衝宿問清笑笑:“醒的正好,我們走?”
宿問清:“走、走哪兒啊?”
柳妄淵蹙眉:“岐麓山吶,怎麼,你一覺睡醒來忘了?”
宿問清:“……”他只是沒想到帝尊如此迅速。
宿問清回頭看了眼清靈山,想着師父或者長老們來了怎麼辦?能怎麼辦?他都兩只腳邁入鬼門關了,還怕這些?宿問清原本想修書一封,但是想到師父肯定不會同意,忘淵帝醒來的消息也無人知曉,於是私心一動,跳上車就跟着柳妄淵跑了。
馬上在空中暢行無阻,速度跟在平地上無甚區別,因此宿問清還是很適應的,而馬車內別有洞天,柳妄淵白瞎了一副威嚴強悍的帝尊模樣,其實喫喝玩樂什麼都會,全給招呼上了。
馬車慢慢行駛,先出了清靈山的結界,再從後山繞行,很快,天嵐派就成了掩於雲霧後的龐然大物,看得不再那麼真切。
宿問清放下車簾,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做出這種事。
“喏,把藥喝了。”柳妄淵翻手就變幻出一個藥碗,裏面紋絲不動着半碗茶色湯藥,在納戒的丹爐裏一直煨着,溫度剛剛好。
宿問清頗爲苦大仇深:“帝尊,您就不能忘記一次嗎?”
“我又沒眼花耳聾。”柳妄淵沒任何商量語氣道:“快喝。”
當了一段時間的藥罐子,宿問清早已對各種顏色的湯藥十分了解,例如這種,看起來跟茶水似的,分量也不多,實則半碗下去得疼好久,問清仙君心理鬥爭了一會兒,總不好意思說怕苦,於是接過一飲而盡。
誰知剛放下碗,有溫熱從脣上蹭過,柳妄淵也不知爲何,有些忍不住:“苦嗎?”
“不苦。”宿問清輕輕搖頭。
無人問他心可苦,無人帶他看星辰,今天一睜眼,柳妄淵就全給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