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笙是知道風卿這個毛病的,十分不待見那些劍法差的,本來就因爲進入祕境缺席他跟蘇和仙尊的合籍禮而落了把柄,再聽風卿罵得毫不客氣,危笙一個緊繃,力求接下來的每一劍都漂亮好看。
果然,風卿再看看危笙,點評道:“還有些花架子,但進步多了。”
危笙松了口氣。
“哎呀小嫂嫂,你別跟他打,當心受傷。”柳生生杏眼透亮,臉頰上也紅撲撲的,她爹在世的時候就不怎麼管她,魔女成爲不了魔尊,多少重男輕女,後來被宋欲按在土裏羞辱,確實幾千年沒嘗過被人維護的滋味了,心裏歡喜得狠。
宿問清輕輕搖頭:“不曾想我們這羣人中,最天真的竟然是魔女生生。”
蘇和腦子一轉:“這不是你閨女嗎?”
宿問清手一抖,白子錯位。
蘇和隨即喜笑顏開,“多謝仙君。”
宿問清:“……”他仔細打量着蘇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不久前的蘇和仙尊萬分忌憚帝尊,恨不能將昭秦用一個罩子罩起來,免得被帝尊荼毒,這才過了多久啊……自己也跟着往火坑裏面跳,都學會打亂他的思緒好在棋盤上多贏一子了。
柳妄淵掂量了一下焚骸,看向澤喻:“還打嗎?”
澤喻抖抖身上的灰塵:“打!”
御鬼門門主見狀膽戰心驚地上前,“大能,您可是要幫我?”
澤喻冷冷瞥了一眼,仍是看傻缺的眼神,然後揮舞長鞭,迎上忘淵帝。
“這、這算個什麼事兒?!”有人不滿,雖然打不過,但他們人多啊,但現在忘淵帝等人自己切磋的切磋,報私仇的報私仇,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一名壯漢忽然暴跳而起,兩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風,“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所謂的下界半步飛升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太骨坐在宿問清肩上搖着頭:“不怕死啊不怕死。”
柳妄淵抽空用焚骸指了指這名壯漢,意思很明顯,打完澤喻再去收拾他。
但有人更快。
蒼靈出鞘,風卿直接一劍抽了上去。
壯漢被擊退三丈,右腿猛地用力,腳下的地板頓時炸開裂縫,他也止住了後退的趨勢,可見下盤功夫很穩。
“好!”壯漢仰天大笑兩聲:“那我來領教閣下高招!”
風卿面無表情,蒼靈在他掌心旋轉一圈,等風卿握住,巨大的虛幻劍影在他身上閃現一瞬。
潛安尊者心頭一驚,人劍合一,劍開天門?!
“劉掌門!回來!”潛安尊者大喊。
但劉猛一心想給自己這個陣營爭回一口氣,省得被人小看,他自小得師父喜歡,是煉本門心法的好苗子,這千百年來門派日益壯大,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連潛安尊者都要給他三分薄面,驕傲在所難免,再看風卿年紀輕輕,應該不足爲懼。
“砰砰”聲不絕,蘇和抽空看了一眼,復又將心思放在棋盤上。
那邊劉猛已經在地上滾了三圈。
不是他過於輕敵,而是風卿根本不算個好欺負的,但是話又說回來,帝尊這個陣營的,似乎沒一個好欺負的。
“好家夥。”曾經挑事囂張的瞭望首走到柳生生跟前,裝模作樣地說:“這些人修打起架來可真粗魯。”
柳生生:“……”帝尊召請前你搶一個準魔尊 的法器,把人家腦袋按進血漿裏的時候可不是這話啊。
宿問清手指前推,險勝蘇和半子。
蘇和先是蹙眉,然後緩緩舒展開,釋懷地笑了:“仙君心思縝密,自愧不如。”
“承讓。”
蘇和起身,輕聲喚道:“風卿。”
只見剛剛還搓劉猛的人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現在了蘇和身邊,“我在。”
“尊者,不如我們一擁而上,他們才幾個人?!”有人同潛安說道。
話音剛落,宋欲被危笙一腳踹回老家,就倒在潛安跟前,看得潛安尊者左右眉毛都不太對稱。
打不了……潛安輕輕閉上眼睛,他很清楚,忘淵帝沒開玩笑,他的目的就是霧林仙人,可神殿由霧林一脈看守萬萬年,很多神器封印只有霧林才能解開,一旦忘淵帝今日弄死霧林,那些神器沒準會被永久封印,忘淵帝不知道他們這四十八門派爲了得到神器的眷顧到底付出多少,這中間牽扯諸多,絕非交出一個人那麼簡單。
潛安還想講講道理,可他拎得清自己,卻不能代替旁人拎得清。
另一大宗門的門主怒目而視,沉聲喝道:“放肆!真當這裏是你們的府邸?今日.你們不僅要放了霧林仙人,還要把命留下!”
三金尊忽然出現在神殿最上方,齊刷刷的嗓音,聽上去悠遠又蠱惑:“今日誰能誅殺他們當中一人,賞神器一件!”
此言一出,一些人眼睛都紅了。
神器……這是多大的誘惑?一個宗門但凡有一件神器鎮守,別說千年,可萬年不滅!
實難想象,剛剛看上去還整齊統一的宗門在第一個人動了之後,像是惡狼看到鮮肉,從人羣中一躍而起數十位化神期大能,拿着各自的法器,朝高臺上撲去。
其中一個男人的瞳孔由黑色變成金色,似乎有種能洞穿世間萬物本質的能力,他指着宿問清跟危笙大聲喊道:“那兩個是先天靈根,拿下他們!”
還在交手的忘淵帝跟澤喻同時一停。
恆君才因爲先天靈根將宿問清帶去武都幽山,穿透他的琵琶骨,忘淵帝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這還有人往臉上送,至於澤喻就更不用說,危笙經歷的那些,他如何成爲滅靈君,歸根究底就是世人對先天靈根的貪婪。
這男人挺厲害,一腳踩在兩個人的痛處上。
帝尊痛的跳腳。
他松開澤喻,瞬息出現在那男人面前,冷冰冰的沒什麼神情,但殺意如同崩裂的海嘯,鋪天而來。
男人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忘淵帝一把捏住他的脖頸,發出即將碎裂的“咔咔”聲,“你這雙眼睛,本尊很喜歡。”
“啊!!!”慘叫聲劃破天幕,讓正在行動的一衆修士頭皮發麻。
宿問清心神一凜,“帝尊……”
飛升上界,想來沒幾個人記得,曾經的柳妄淵是什麼樣子。
他之前惦記着鑰匙一事不敢妄結因果,就這樣飛升雷劫都恨不得將他劈成粉末,但到底是撐過來了,半步飛升,再差半步就會脫離這個世界的天道控制,柳妄淵早就自由了,他不再被因果那般束縛,他即將成爲第二柄焚骸。
所以忘淵帝下手狠辣,直接奪了這人的眼睛。
一陣死寂後,徵討聲伴隨着恐懼席卷而來,剛剛還稍顯晴朗的天幕此刻徹底被陰雲覆蓋,驚雷滾滾,風聲哀嚎。
換成一般修士嚇都要讓嚇死,但對帝尊來說——
小場面,毛毛雨。
他左手染血,掃了眼在下面痛得直打滾的修士,然後打量着這雙眼,淡淡道:“唔,是天道賞賜的好玩意,看來上輩子積福不少,可惜了,遇到我。”
澤喻看聞言脊背莫名一寒,當年用神魔封印封印自己的時候,帝尊也是這般雲淡風輕的樣子,說着:“可惜了,遇到我。”
伴隨着一聲長嘯的劍鳴,紅光破開天地,恍如龍吸水一般,焚骸沉寂許久,終於能大開殺戒。
宿問清周身出現了一圈結界,不用問都知道是帝尊給的,他仰頭看向凌空而立的男人,說真的,帝尊如今修爲到底何許,宿問清也不是很清楚。
柳妄淵的強悍,是當你覺得已經浩瀚如深海的時候,他還能吞噬無數江河。
漫天劍雨落下,修爲低點兒的直接被一劍封喉,忘淵帝冷冷看着,眼中是比天道還要沉寂的冷漠,這世間雖有萬死不辭九死不悔者,但畢竟是少數,他每每抬眼,是望不到頭的貪婪人性,勾心鬥角已經葬送了忘淵帝心中最後一點兒仁愛,他既已半步飛升,自當舍棄那些束縛手腳的東西,這山河傾倒時他拼死相護,但打上門的惡念,也該當機立斷,直接抹殺幹淨!
焚骸速度極快,在場上勾勒出密集的、橫七豎八的紅線,帶着斬斷生機的癲狂跟放縱,細聽,劍鳴都帶着笑聲。
很快,一羣人就怕了,他們目露驚恐,拼命往回跑,但焚骸哪裏會給這個機會。
焚骸早就讓憋屈死了,這羣算個什麼東西?它誕生時血污蔓延百裏,腥味四散,那才是它最喜歡的。
“帝尊。”宿問清抬起手。
忘淵帝聞聲看來,眼底的森冷有所松動,他沒讓宿問清等很久,伸手握住了。
宿問清正要說什麼,就聽到陌生的笑聲響起,他跟忘淵帝同時看向場內。
焚骸在逐漸發生變化,開始它的劍身還算清晰,但是等稍一停頓,周身的紅霧就會越來越濃鬱,短短幾息已經看不出原本模樣,與此同時,一道黑影被包裹其中,依稀可見人形。
忘淵帝輕輕挑眉。
“給爺死!”清爽的少年音,帶着說不出的風流瀟灑,很容易讓人想象出一個意氣風發,又貪玩享樂的世家公子,可說的不是人話。
焚骸主殺伐,他殺個人,就跟凡人喫飯一樣正常,完全沒當回事。
紅霧散去,紅發少年吹着口哨,五官深邃張狂,比帝尊最狂的時候還要勝上三分。
帝尊眯眼:“……”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