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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天燈

但不得不說昭秦罵人氣勢挺足,當即就把那少主罵愣住了。

“你說什麼……”青年喃喃:“那位仙人是你師父?他有……有道侶?”

嗓音顫顫巍巍,忘淵帝點評:“應該是心都碎了。”

風卿斜臥在牀榻上,沒好氣道:“一個修道者,心碎又死不了人,廢柴當我沒說。”

“你這人……”忘淵帝樂了,就在此時宿問清出現在門口,帝尊跟風卿齊齊噤聲。

那邊昭秦還在罵:“不然呢?你也說了,我師父仙人之姿,這樣的仙人會缺道侶?笑話!看你這身板脆弱修爲低微的樣子,才區區……咳咳,也就比我強那麼一點點,我師娘一只手按死你!凡人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希望你能稍微體面點。”

宿問清已經走了進來,風卿赤裸着上半身,落在他眼中也掀不起任何波瀾,像問清仙君這樣心神合一的人,能引起他興趣的只有帝尊,旁人於他而言也跟路邊的花草別無二致。

幾位大能似乎在這種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帝尊也是如此,所以此刻沒表現出多麼強烈的佔有欲。

一聽昭秦這話再看看放在風卿牀頭的法器,宿問清頓時露出無奈的神情來,帝尊真的很閒,偏修爲煉丹煉器一樣沒落下,不然還能找個由頭說說他。

“太骨喂過了。”柳妄淵笑道,太骨在上次破界一戰中損耗劇烈,雖然嘴上罵罵咧咧說着沒事,一羣螻蟻能奈他何,但是帝尊剛給他煉出一個真火空間,立刻躺進去動都不動,於是忘淵帝每隔一段時間續裏面的真火,直到太骨醒來。

“這樣……”法器中傳來青年失魂落魄的嗓音,伴隨着踩在枯葉上的響動,明顯虛浮,大受打擊。

昭秦見人走遠了才輕哼一聲:“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敢來我就打斷他的腿!但是他修爲比我好……沒事!帝尊給我的昏招法寶多了去了,我一直想試試來着。”

忘淵帝:“……”經年謹慎萬分,一朝敗於破嘴。

宿問清臉上的光線驟暗,嚇得帝尊頓時心有戚戚。

“帝尊出來,我有事同你說。”宿問清示意風卿好好躺着,不必相送。

風卿幸災樂禍得不行,真的,跟帝尊待久了真的會慢慢領悟到他的樂趣:跟天鬥其蠢無比,跟地鬥其蠢無比,看身邊的人倒黴,其樂無窮。

“蘇和最近忙着給風卿找藥,疏於對昭秦的管教,帝尊你不要鑽空子。”宿問清苦口婆心。

忘淵帝不服氣:“什麼叫做鑽空子?一般人想盡辦法都還得不到我半點恩惠,昭秦這脾性好,不用扼殺,以後行走在外不喫虧。”

這人歪理一向多,宿問清說不過他。

“剛剛收到了澤喻的傳信。”宿問清說着抬手一揮,一行泛着金光的字出現在半空中:即將破道,得機緣二三,嘆世間道法無窮,我與危笙一切平安,勿念。

“想不想出去看看?”忘淵帝順勢問道。

宿問清停駐腳步,輕聲說:“算日子,人間這陣子馬上就到中秋了。”

柳妄淵頓悟,一把攬住宿問清的腰:“走,去看看上界的人間好風光。”

三千世界甭管怎麼分,皆爲六界循環而守,人間仍是那個人間。

柳妄淵跟宿問清一落地就卸去法袍,變出一紫一白的尋常衣服來,瞧着像是普通商賈,面容上也稍加修飾,凡人一看就是個模模糊糊的路人輪廓,過眼都不會記得,他們看彼此倒是跟往常一樣。

從街角拐出來,外頭十裏長燈恍若盤繞的巨龍,數盞天燈正緩緩上升,攤販叫賣熱烈,獨屬於人間的煙火氣息撲面而來,宿問清一愣,緊跟着筋骨舒展開,才一點點適應。

“走,咱們也放兩盞天燈玩玩。”忘淵帝興致勃勃,以他的境界對於這種熱鬧未必真的上心,但陪在身邊的人不同,心境也有不同。

天燈做工差不多,只是形狀上有區別,普通的五個銅板,兔子模樣跟蓮花模樣的更貴些。

宿問清原本拿了一盞普通的,誰知下一秒就帝尊一奪放了回去,換上了一個兔子的。

問清仙君對於帝尊這些癖好不是很懂,他好穿白色不代表他是兔子,但忘淵帝那麼咧嘴一笑,宿問清想要拒絕的話就咽了回去。

兩人學着凡人,在河邊點燃放飛。

帝尊拽着兔子天燈的一角,笑着說:“我看人家都在上面寫寄語,你呢?要不要寫一句?”

宿問清擰眉思索片刻,耳邊是河水慢悠悠衝到沙石上的響動,他右手一抬,佔了墨的筆出現在掌心,青年眉目認真,輕輕在燈皮上書寫着。

忘淵帝湊上前,看到一行清娟瀟灑的字,字如其人,像是生了風骨:蒼生順遂,帝尊康健。

見宿問清要收回筆,帝尊趕忙接過。

柳妄淵第一次放天燈,眼角瞥着隔壁的一對男女,那兩位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在天燈上寫下各自的名字,然後圈了一個心形,雙雙面容嬌羞,滿臉希冀地看着天燈升入高空,好像這樣就能一輩子在一起。

柳妄淵決定俗氣一把,他在燈皮另一面寫下自己跟宿問清的名字,然後也圈了個心形,滿足了!

他自己就是神明,卻向神明的神明祈願。

“哎呦!這不會是斷袖吧?”有人誇張地問了一句,他雖然看不清燈皮上面的字,但那個心形卻瞅見了,再一看兩個男子,一衆書生打扮的搖着扇子就上來了,跟瞧見了什麼新奇物件似的。

“帝尊。”宿問清拽了拽柳妄淵的袖子,示意馬上走。

忘淵帝深吸一口氣,罷了,凡人而已。

但紈絝子弟,見他們躲避更是窮追不舍,一個狗腿子上來就擋在宿問清二人面前,不懷好意道:“如果心中沒鬼,跑什麼?”

宿問清反問:“這叫什麼有鬼?”

“呦呵!”追上來的公子哥樂了,一攏扇子囂張地指着他們,“看看!看看人家這斷袖的覺悟,剛頒布下來的禁令權當放屁了。”

宿問清神色清冷,忘淵帝仍在深吸氣。

“怎麼。”公子哥繞到宿問清跟前,覺得他嗓音清冽動人,想必也是個水靈靈的角兒,誰知瞪大眼睛就是瞧不清面容,而有些話已經脫口而出。

忘淵帝倏然睜開眼睛,“問清,這次你就別攔我了。”

宿問清往旁邊一站,覺得帝尊的耐性的確到了極限。

一共六個人,忘淵帝在此設下一個小結界,外面的人看來空無一物,然後他將這六人挨個按在水中,最後一位正是那個公子哥。

公子哥早在身體不能動,大力呼救發現沒人理會的時候就知道惹到了不該惹的,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腿止不住的抖動,等忘淵帝甩着手腕走來,當即哆哆嗦嗦:“你就是朱家大門裏面的那個……那個鬼!”

鬼不鬼的帝尊不在乎,他先按着公子哥讓他喝了一肚子河水。

公子哥最後費力伸出來一個腦袋,啞着嗓子大喊:“奪你命的是朱家人,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

宿問清眉宇微動。

忘淵帝好心情地問道:“什麼朱家?什麼鬼?說來聽聽。”

那公子哥目露詫異:“你不是?”

忘淵帝勾脣一笑。

公子哥立刻扒住一旁的石頭,聲嘶力竭:“我說!我說!”

簡單來講,這座城名爲千葉城,魚米之鄉,人不少,而朱家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戶,但就在半年前,朱家忽然怪事頻頻,一連半月,光是傭人就莫名其妙死了三個,老太太更是夜夜夢魘,精神極差!而那陣子,正逢朱家大少奶奶死去不久。

而朱家大少奶奶生前不得寵,是在朱老爺娶了偏房進門後身着紅衣一頭撞死的!

是以怨氣極重,攪得家宅不寧。

而朱老爺眼見事態失控,索性關閉宅院,另謀新地,舉家搬遷後果然好了很多。

他們搬走不久還有賊人覬覦院內寶貝,誰知晚上進去,大早上橫屍朱家正門,死相悽慘,無一例外眼睛睜得老大,像是見過極爲恐怖的東西,是被活活嚇死的!

前後請了五個術士,全部無功而返。

那朱家老宅如今仍是邪門,一到晚上稍微靠近就覺得陰氣陣陣,這是千葉城最出名的事情,而這公子哥一看到忘淵帝手眼通天,不似人族,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件怪事,將他跟裏面作祟的厲鬼聯系到了一起。

忘淵帝聽完故事也沒放在心上,而是輕輕拍了拍公子哥的臉,好脾氣地問:“以後還敢胡言亂語嗎?”

公子哥頭搖得比路邊小孩的撥浪鼓都快,“不不不!不敢了!祝二位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嗯。”帝尊得了一個好彩頭心滿意足,也不會真的因爲幾個凡人嘴.賤就開殺,凡人最惹天道忌諱,若是個修道者,忘淵帝早讓他灰飛煙滅了。

結界一撤,公子哥覺得眼前一晃,再定睛哪裏還有剛才二人的身影?一切像是做夢,但江水冰冷,他們六人結結實實趴在河邊,引得橋上橋下的路人同時看來。

“啊!!!”不知六人中的誰先喊了一聲,大家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化作鳥獸散開。

再也不亂說話了!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