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氣味的方向,兩人走到了紀念館的二樓。
這裏擺放的幾乎都是一些具有歷史意義的小物件,相比起一樓的大量佔地誇張的雕塑羣,並不扎眼。
“寡淡的香水氣味,和……”法贊頓了一頓,輕聲道:“還有很像是科恩布瑞達的氣味。”
“你養母?”
科恩布瑞達自然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奧默裏克猜測法贊是將女性的氣味和他養母的氣味混淆了。
畢竟法贊自出生起,確實也未與其他女性有過太多的交集。
“是留着這裏的清掃人員嗎?就像是我家裏的女傭?”
“也有可能,但我聞得出來,是位少女的氣味。”
這也是能夠聞出來的嗎?
“噫……突然有點惡心啊,法贊你。還有,你養母也能算少女嗎?”奧默裏克不禁道。
“停下!”法贊語氣急促,並伸手將身後的奧默裏克攔下,“就在前面那個拐角之後。”
奧默裏克同法贊一起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觀察拐角之後的情況。
正如法贊所說,一個新人種背對兩人立於不遠處。
那個新人種打開了面前放置着藏品的透明櫃,將手伸進其中。
要說這是正常的清潔,未免太放肆了。
“是小偷!”兩人不約而同道。
即便兩人的聲音已經壓到極限,還是驚擾到了不遠處的新人種。
新人種受驚回頭,卻沒見到任何異樣,“是錯覺嗎?”
隨後繼續手上的動作。
在那個新人種回頭的瞬間,法贊強大的動態視力還是將其面部細節掃過。
奈何對方臉上佩戴一副黑龍面具,無法看清相貌。
法贊湊近奧默裏克的耳邊道:“說起來,我們被你的導師傳送到這之前,你導師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們小心戴黑龍面具的人。”
“你爲什麼不早說?”
“我忘記了。”
奧默裏克深吸一口氣,左右顧盼,“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要我們小心戴黑龍面具的人,該不會這些人都是殺精靈種狂魔吧。我小時候科恩布瑞達經常給我講這樣的故事聽,在第一太陽熄滅後還在街道上閒逛的家夥,就會被新人種殺人魔拖進地下水道,殺害分屍。”
“這種故事,對小孩來說是不是有些刺激過頭了。”
奧默裏克再次探出頭,注意到對方暫時沒有意料外的舉動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你要做什麼?”法贊問道。
“到外面,讓新人種守衛進來抓小偷啊。”
“那我們算什麼?”法贊激動地微微提了一個分貝,“我們的臉面會丟盡的,精靈種的尊嚴會被新人種小看的。”
“你想的太過激了。”
奧默裏克慢慢也明白了如今精靈種在羅迪尼亞大陸的現狀。
一個消失了近千年的人類種族,並且本身與人口最多的新人種,至少在外貌上有九成的相似。
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暴露種族的風險。
奧默裏克本想同法贊辯論,但法贊卻一句沒能聽進去。
“與其被新人種小看,不如在此展現白鋼的堅韌強大!”
“你說什麼?”
“咿呀!!!”法贊不再掩飾,大喊出聲。
奧默裏克被這一聲驚出一身冷汗,而另一個人也是如此。
法贊衝出拐角,正聲大喊:“前面的混蛋,丟掉一切武器。你此刻的行動,會影響審理院的判決輕重。”
法贊拔出幽蘭戴爾,劍刃出鞘湧出的氣魄將周邊的牆壁震碎,數件珍品被毀。
“這下完蛋了。”奧默裏克痛罵出聲,衝着法贊飛奔的方向跑去。
不遠處的新人種再如何聾啞都該注意到這樣大的動靜,回頭卻看見兩個健壯大漢衝自己奔襲,其中一人還手持刀劍。
本能讓她將雙手護在眼前,而法贊已經近在咫尺。
在奧默裏克踏進距離新人種不到50步距離時,奧默裏克腰間的魔法書猛地泛出刺目的光亮。
隨後,位於奧默裏克身側展窗內,一個破碎的香水瓶內部發出神祕光。
香水瓶上赫然印着赫爾家的家徽——一個精致的半透明小瓶,其內放置有一朵玫瑰。
以破碎的香水瓶爲中心,一圈籠罩整個紀念館的儀術陣完全展開。
“那個香水瓶是維持儀術的道具!”奧默裏克衝法贊喊道:“現在還不確定儀術的效果,先後退。”
隨後,儀術陣內升起的強光包圍了三人。
“怎麼?”法贊雙手防護,意圖阻擋強光的影響,但還是無濟於事。
*
昏迷和睡夢讓人無法判斷走過的時間。有時淺睡一小會,也會感覺如滄海桑田。有時,長眠又如白駒過隙。
法贊從混亂中醒來,一股強烈的刺痛貫穿他的大腦。
這樣的經歷,就在幾天前發生過一次。
法贊伸手摸向腰間,確認幽蘭戴爾的劍鞘還在,右手也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法贊驚道:“奧默裏克?……奧默裏克!你沒事吧。”
這次法贊相較之奧默裏克更快蘇醒,友人就倒在自己不遠處。
奧默裏克雖然尚未蘇醒,但呼吸平緩,看起來並無大礙。
那麼,剩下就是……
法贊側目向另一邊,新人種的小偷此刻正架起匕首,與自己對峙。
“你們是誰?……是刺客?話說在前頭,殺掉我可是連一丁點好處都不會有的。我也沒有家人,就算是想要勒索贖金,你們也找錯人了。”
“啊……”面對對方的侃侃而談,法贊顯然沒反應過來該如何對答。
“沒有家人嗎?啊,那真可憐,我尚且還有一個母親……”
對方似乎被法贊的無心之言惹怒,隔着面具,法贊也聽見了對方呼吸變得急促。
法贊同樣心髒狂跳不止,但並不露怯。
‘勇者不露怯、勇者不露怯、勇者……’默念着阿德爾箴言,法贊起身。
將幽蘭戴爾劍尖對準對方。
法贊向前踏出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對方的氣魄與法贊完全不是一個層次,這在法贊踏出第二步時便清楚地感知到。
說到底,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新人種在新瓦爾斯德的記載中,嗜殺成性,蠻橫無禮。
那又怎麼樣?自己現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法贊沒有心思去考慮這眼前變化的原因,他只知道,偉大的瓦爾斯德賢人評議會賜予了白鋼騎士需謹慎使用的特權——即行使抓捕罪犯的權力。
法贊怒喝,“放下你的武器!”
而在法贊向對方踏出第七步時,巨大的壓迫感已將對方的鬥志磨碎。
眼前的新人種將匕首投向法贊,轉身就跑。
匕首打在法贊的左腕,足夠精準,但力量不足沒能刺入法贊的皮膚。
“這就,結束了……”看着遠去的‘強敵’,法贊感到一絲惘然,並舒了一口氣。
轉念又想起自己的本職,隨後轉身扛起奧默裏克,繼續追去。
*
新人種的‘小偷’一路奔跑。
但周圍的景色和她來到這裏時,大不相同。
無論從哪個方向,都見不到那座富麗堂皇的戰爭紀念館,周圍的環境盡是廢墟和叢生的雜草。
幹燥異常的奇異之風卷起粘稠的不明物打在身體上,雖不至於造成實際的傷害,但還是讓人脊背發涼。
稍稍冷靜下來,將那粘稠之物放在鼻尖輕嗅,卻能聞到一股令人反胃的惡臭氣味。
“唔……”感覺到腹部的異樣,令她連忙俯身並捂住口鼻。
‘這裏是哪裏,是地獄嗎?是誤觸了紀念館裏的傳送儀術?不可能,從沒聽說過那種東西。’
天空中第一太陽依舊高懸,因此,這裏並非地獄。
心中有所想,令她一時間精神渙散,直到一團黑影將她的頭頂覆蓋。
抬起頭,第一太陽強烈的光芒直射入眼。
她僅能大概看清眼前的是一個騎乘巨大亞龍的騎兵。
“你是這附近的警察嗎?救救我,一個長耳朵的家夥在追殺我。”
精神的混亂讓她慌忙向眼前的騎兵求助,卻忘記了亞龍本身是一種多麼暴虐殘忍的生物。
“呼——”騎兵那全覆蓋式的頭盔後,發出長長且壓抑的喘氣聲
“這附近只有你一個人還活着嗎?”騎兵問道。
“有人在追殺我啊,當然是兩人以上啊。”
龍背上的騎兵,將手中白鋼長槍倒握。
下一秒,新人種‘小偷’原先所站立的位置,被白鋼長槍砸穿。揚起的飛石塵土令人目盲。
“呼——”亞龍騎兵將長槍收回,重新插入亞龍一側的槍架。
“呼——”長槍並未有刺入肌肉的實感。
“嘶——噶——”
亞龍發出一聲劇烈的吼聲,將騎兵周身的塵土驅散。
亞龍騎兵環顧四周,沒能見到任何蹤跡。
周邊已經看不到任何活着的東西了,理應該如此才對。
“呼——找到她們……”
亞龍口中探出毒蛇般的長舌,長舌似乎將氣味捕獲。
亞龍的頭擰向一與第一太陽相悖的方向,緩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