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法贊問。

“琺羅娜……琺羅娜.羅德裏格。”

“性別？”

“……”

法贊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自稱琺羅娜的‘盜賊’，“小偷，那是誰？你的仇家嗎？”

當時的狀況令他混亂，直到跑出數裏矩才勉強安心。現在才終於問起眼前盜賊的身份、

“哈！？”琺羅娜語氣不快道：“你說誰是小偷？”

“出來偷盜的原因是什麼？那個要殺你的人是？！給我解釋清楚。”

法贊指了指自己與奧默裏克，“我們兩個親眼所見，你在一個珍貴藏品前偷偷摸摸的，怎麼了，你還有其他的辯解嗎？”

在法贊說明期間，琺羅娜從側袋掏出一枚鑰匙，“這是格雷諾珍冠的展櫃鑰匙，是法諾館長親手交給我的。”

“嗯？”法贊言語中斷，思考這個時候如果自己是審理官該怎麼做。

這時候已經醒來的奧默裏克也湊了過來，“法贊，你該不會搞錯了。”

“什麼我，不是我們嗎？”法贊急忙辯解道。

“好好好，我承認我一開始也沒能冷靜下來確認。”

“再說！”法贊語氣一轉，面目重新轉向琺羅娜，“有人告訴我，戴着黑龍面具的都不是好人，如果你不是小偷，你戴着這種面具做什麼？”

“哈！？”琺羅娜越加感到不知所謂，“這是奧斯宰相的同款面具，全利弗爾至少有一半的家庭擁有。”

“啊？……”法贊一時失語。

“說起來，我好像在多恩加爾的書架上見過一樣的。”奧默裏克補充道。

場面一度尷尬至冰點，基本已經能夠確定法贊臆想的審理官之路，初戰告負。

琺羅娜繼續皺眉道：“而且，記得今天不是閉館嗎？這幾天會有大人物到館，我也是靠着法諾館長的特許才破例進入的。你們兩個？”

說到這裏，琺羅娜的眼神憋足一口氣，瞪視兩人。

而兩人卻真的變得心虛般，眼神飄離。

法贊與奧默裏克顯然還沒能代入到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問者。

“總之誤會解除。”奧默裏克最先打破尷尬，“我們三人與其說是敵人，此時更應該是一同互助的朋友。畢竟……這附近有着確實充滿惡意的敵人。”

奧默裏克將手指向三人身側的廢墟，那是一座被摧毀的圓形競技場。按照被摧毀的痕跡來看，這附近不久前發生過一場爭鬥，奧默裏克努力讓自己相信僅僅是一場爭鬥而並非戰爭。

奧默裏克與法贊所處的時代，絕對能夠算得上新生瓦爾斯德最和平的二十年。幾乎沒有成規模的惡魔侵襲，瓦爾斯德也沒有發起遠徵。

身爲富人的奧默裏克僅在書中見到過所謂戰爭的模樣，即便是法贊，也從未見識過真正的惡魔。

正是大好時代。

這樣的大好時代，同樣也是催生戰爭之心的時代。但奧默裏克卻畏懼戰爭，奧默裏克對此自認膽小怯懦。

“這裏是哪裏？”琺羅娜看向奧默裏克手指向的競技場，“利弗爾不可能存在那樣的建築，不如說全羅迪尼亞都不應該存在那樣風格的建築才對。”

“琺……琺羅娜小姐很熟悉羅迪尼亞嗎？”

奧默裏克小心翼翼地投出善意的橄欖枝，這是互相交流的第一步。

“恩。”琺羅娜明顯一怔，隨後回答道：“通曉各國的變化與歷史，在各國之間充當見證與橋梁，這是利弗爾的歷來的踐行。我身爲利弗爾的名流，自然智慧非凡。”

法贊湊近奧默裏克耳邊，輕聲道：“給強國當狗腿子。”

“你說什麼？！”

法贊的言語被琺羅娜聽去，怒斥道。

“嘖。”法贊不快地轉移話題，“既然你自稱名流，爲什麼還佩戴面具，這世上還有見不得人的名流嗎？”

確實此時琺羅娜還佩戴着那副黑龍面具，面具威武且氣勢十足。以法贊的立場來說，讓他心生不快。

“琺羅娜小姐佩戴面具是因爲有關民俗習慣，還僅僅是個人的喜好。”奧默裏克言語總是謹慎小心，而奧默裏克本人卻又好奇心旺盛，“我和我的同伴並非是想要追問到底，只是想要確認其中大概的原因，以免後續不經意間的冒犯。”

“長得難看，不敢見人。”

該說是心直口快還是言語惡毒，法贊倒是很快發表了他自己的看法。顯然，阿德爾箴言中沒能教導他要去優待女士。

“你！”琺羅娜咬牙切齒。

奧默裏克年長法贊，正要出言訓責法贊。琺羅娜用手指掰開耳上的卡扣，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是一張有着新人種特有的，有着光滑面部細節的姣好面容。

該是一副這樣美麗的面容啊，足以令法贊也閉上了嘴。原先暴露在外的微卷的棕色長發，與這副面容湊成絕好的搭配。

可是……

奧默裏克的目光緊緊定在琺羅娜的額頭一塊。一塊難以無視的巨大傷痕，幾乎覆蓋半個額頭，並延伸至眉間。痕跡強烈如炭般的黑與白皙皮膚形成滲人的比對，讓人仿佛能看到真實的痛疼。

“非常抱歉。”奧默裏克道。

法贊則將目光瞥向一邊。

“爲什麼要道歉。”琺羅娜語氣平靜，重新戴上面具。

奧默裏克努力用積極地語氣道：“互相揭露短處是坦誠相見的助劑，我們現在身處意料之外的處境，正是坦誠相見，互相幫助的時候。”

“這說法真讓人討厭。”琺羅娜喃喃低語。

“琺羅娜小姐，能夠請你幫我們確認現在所處的位置嗎？這樣的話，至少也能有一個方向。周圍的氣氛讓人很不安，我同你一樣，都沒有能夠自保的力量。”

奧默裏克拍了拍法贊的肩膀，“法贊他倒是有力氣，但恐怕也難以應付所有的局面。”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請別這樣想。”奧默裏克舒了一口氣，“不過太好了，太好了，這樣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了。”

說着奧默裏克伸出了自己的手。

法贊牢騷道：“明明我才是三人裏的主力打手，爲什麼感覺被排擠在外。”

“少廢話了。”奧默裏克輕松打趣，並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法贊。

法贊也只能眼神瞥向一邊，裝作抗議。

“感覺是個頗具古風的結盟儀式。”琺羅娜這樣評價，並握住了奧默裏克的手，“一點沒有儀式感。”

《瓦爾斯德千年》中，精靈種帝國瓦爾斯德與新人種盟國之間保持着友善的關系。相互之間，傳授技藝，討論哲學觀念。直到百王之戰爆發，一切脆弱的聯系崩潰。而如今，在羅迪尼亞大陸的土地上，一份新的聯系重新連接。

*

一直停留在原地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三人並沒有任何能夠算得上補給的東西，必須主動出擊，尋找線索。

法贊高揚起頭顱，立於兩人前。

奧默裏克位於三人的末尾。他的身體並不強健，少年時期便多病，但卻意外長成了個大體格。或者說，奧默裏克光論體型的話，在新人種眼裏已經到了有些嚇人的地步了。

琺羅娜被兩人守在中間，以此能夠將全部的精力，用以辨別周圍。

“等等。”

琺羅娜停下腳步，撿起右側的一塊卷曲的幹癟破布。

隨後琺羅娜將這塊破布盡可能攤開，令其表現出原先的樣子。

“這是這個了，不過……”琺羅娜盡可能保持冷靜。

“這個形狀，這原先是幅國旗吧。”奧默裏克道：“琺羅娜小姐能夠確定這是哪國的國旗嗎？這樣或許就能確定我們所處的位置了。”

這大概爲國旗的破布上，印着一個三頭怪鳥，左右兩個鳥頭露出側臉，位於中間的鳥頭雙目正對且頭頂皇冠。

“真是張揚的風格，讓人看着不舒服。”法贊如此評價。

琺羅娜將一口唾沫塗在食指上，用力擦拭皇冠的位置。

“這是？”奧默裏克疑惑問道。

“擦不掉，糟糕。”琺羅娜確認了破布上的皇冠是確實縫上去的，而並非只是畫上去的。

解釋道：“這是倫緹絲聯合的旗幟，不過聯合的旗幟應該是沒有這頂皇冠的。在百王之戰後，羅迪尼亞大陸就不存在奧斯以外的帝國了。因此倫緹絲帝國被拆解，國旗上的皇冠也被剝奪……”

想到這裏，琺羅娜就不免得全身生出一股寒意。也許她現在所處的，便是全大陸最危險的地域。

“之前遭遇的龍騎兵，或許是謀反者的武裝。更糟糕的話，甚至可能是奧斯派來清剿反賊的騎兵。”

“不需要判斷是哪邊的，那個騎兵先前做出的行動，根本沒有交流的可能性。花時間考慮對方的立場，不如將他打個半死，剩下的交給審理院判斷。”

法贊能夠感覺到對方純粹的惡意，讓正統騎士出身的法贊厭惡至極。

奧默裏克尷尬笑道：“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硬要說的話，不管是倫緹絲還是奧斯，都極少馴服亞龍作爲坐騎的。亞龍生性殘忍兇暴，極難馴服。”

“有嗎？”奧默裏克疑惑問道。

亞龍是新瓦爾斯德建立初期，少數存活的除精靈種以外的生命。新瓦爾斯德以舉國之力培養亞龍的溫順個性，大約在新瓦爾斯德400年才得到了個性相對溫和的亞龍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