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整個人墜入冰窖,先是一股徹骨的寒冷與痛苦。
但僅僅是在一瞬間之後,就再也感受不到什麼了。相反,一股溫暖的細流潤遍全身。但這股細流同樣沒能持續多久,隨後便猶如千萬根粗針扎遍奧默裏克全身。
奧默裏克思想在這無數層的痛苦下與身體分離,喉嚨處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幹澀。
他想要慘叫,但是即便是自己的大腦也擠不出在內心中慘叫出聲的力氣。
奧默裏克僅存的理智命令自己的大腦記下這份痛苦,這是多麼完美清晰的觸感。一定能夠讓自己還未完成的論文增色不少,至少也能夠當作談資。
“奧默裏克,奧默裏克!醒醒,快醒醒!”一道聲音像是要刺破耳膜,令奧默裏克感受到了另一重的痛苦。
“啊!呼——呼——”
奧默裏克猛地起身,先前清晰的痛苦也一掃而空。
醒來的奧默裏克,眼前是像是大哭過一場的法贊,和正安撫着法贊的琺羅娜。
見到‘死而復生’的奧默裏克,兩人顯然也在瞬間陷入了停滯。
“真是稀奇啊,醒來就能看到你這副落魄的樣子。”奧默裏克面色慘白,但至少還能擠出力氣開玩笑。
此情此景,法贊不禁破涕爲笑,但又隨即擺出一副臭臉,“該死的,我還以爲我最大的債主死了,想着將來花錢也沒必要斤斤計較。”
“這可真是遺憾。”
奧默裏克深深吸入一口氣,勉強讓自己身體能夠做出簡單的行動。
環顧四周,周圍的景色與之前大有不同。
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原和幾乎完全由巖石構成的地貌,看不見任何能夠被稱爲植物的東西。
不遠處似乎能夠看見一座湖泊,爲這枯燥的景色勉強做些點綴。
“這裏又是哪裏?”奧默裏克不解着看向琺羅娜,“琺羅娜小姐,你對這裏有印象嗎?……多比利爾閣下,他怎麼樣了?……”
琺羅娜的表情古怪,緊皺着眉頭,但還是手指向一個方向。
順着手指的方向,奧默裏克看見了一個暫時難以接受的東西。
一顆蔚藍的星球,幾乎佔滿了奧默裏克全部的視野。
“那是?!”
在新瓦爾斯德,天文學者們在與星座共鳴的過程中,掌握了能夠俯瞰星球的強大視界。這在新瓦爾斯德被視爲佔星能力的一種。依靠這個能力,雖然依舊沒能找到故鄉羅迪尼亞大陸的位置,但瓦爾斯德在天文學術方面的發展相當迅速。
一顆孕育生命的星球,該長成什麼樣子,奧默裏克心中也大概有數。
“那是……羅迪尼亞大陸。”奧默裏克驚訝發聲,看着那映入眼前的星球大陸。
“真美啊……”奧默裏克不禁感嘆。
“那!我們難道說此時在月亮上。”
這時,法贊擺出一副扭捏的動作,支支吾吾地對着奧默裏克說道:“那個,其實……這裏好像不止有我們,還有其他人在……”
奧默裏克不解地看向法贊。
“奧默裏克,真的,一定要冷靜。如果你真的控制不住的話,至少別揍我。”法贊額頭冒出冷汗,小心地扭過頭,朝着背後招手,“過來吧,他醒了。”
奧默裏克剛剛經歷了撕心裂肺的痛苦,雖然肉體無恙,但是精神還未能完全恢復。只能夠一臉木然的看着遠處一個男人走近自己。
長發綠眼的精靈男性,身穿精致的羣青色長袍,臉上掛着莫名自信的笑容。
“啊,沒想到能夠恢復地這麼快啊。明明剛才還一副死相,欸嘿嘿。”男人的聲音爽朗,但是卻令奧默裏克心生無名火氣。
“欸嘿嘿?”奧默裏克青筋暴起,反問道。
“欸嘿嘿!”男人回應一聲,隨後看向法贊笑道:“你們的朋友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根本沒有法贊你所說的攻擊性嘛。”
“哦,對了,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名爲阿米戴爾.赫爾。是名聲響當當的歷史學者,儀術大師。你也可以稱呼我爲大師,當然,要是親近些,叫我阿米就行。”自稱阿米戴爾之人挺起胸膛,眯上眼睛,一副怡然自得之像,“啊,沒想到啊,百萬之戰時期,就已經有精靈種同胞能登上月亮啊,要好好記彔下來。”
說着,阿米戴爾拿起筆記做起記彔。
奧默裏克拍拍褲腳堆積的泥沙,稍微扭動僵硬的脖子,緩慢地站起身。
法贊本想說些什麼?但卻感覺到一股寒意。
琺羅娜相比法贊,更擅察言觀色,意識到氣氛地不對勁就也閉上了嘴。
“阿米戴爾閣下。”
“嗯?”
“你擅長拳擊嗎?”
“嗯?我並不擅長。”阿米戴爾搖搖頭,“不如說我根本沒有接觸過。”
“那就好。”奧默裏克點點頭,繼續道:“我也並不擅長,雖然不久前有過學習,但教導我的老師也說我並不是那塊料。雖然我自幼染病,但生來塊頭很大,力氣在同齡人中馬馬虎虎,且對時機的掌握並不敏銳。所以也請你手下留情。”
“哦。”阿米戴爾倒也是應了一聲。
奧默裏克一記右直拳砸在阿米戴爾的臉上,隨後一記肘擊壓在其肩上,再抬腿踢中他的襠部。
阿米戴爾伴隨一聲慘叫,應聲倒地。
奧默裏克便坐在其身上,雙拳左右開弓,擊打阿米戴爾的面部。
最後奧默裏克卻還是感覺不解氣,起身一腳踹在阿米戴爾的臉上。
毫無章法,只爲泄憤的攻擊持續到奧默裏克的體力耗盡,躺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阿米戴爾還算是結實,雖然全身青一塊紫一塊,但至少還能夠看出原來的體貌特徵。
“百王之戰時期的同胞,表達問候的方式不是很友善。”阿米戴爾嘴中嘟囔着,顫抖的手重新拿起紙筆。
*
“說!”奧默裏克呵斥道。
“說、說什麼?”
“有什麼說什麼!”
法贊最終還是選擇拉開了奧默裏克,並勸慰道眼前的阿米戴爾並不是本人。
或者說,大概是類似於本人的記憶一般的存在。
眼前的阿米戴爾確實並不能感受到其體內有靈魂的存在,仔細看的話,也會發現其身軀呈現出微妙的半透明狀。
姑且算是令奧默裏克重新冷靜了下來。
而阿米戴爾的記憶體也將奧默裏克三人認定爲了百萬之戰時期的人類。
雙方以一種奇妙的平衡,圍坐在一起,促成了奇妙的談話。
“這位小哥,你也是儀術師吧。”阿米戴爾衝奧默裏克問道。
“嗯。”奧默裏克點點頭。
“那你知道何爲源流儀術嗎?”
“我的能力還不足以掌握源流儀術,但對於源流儀術的定義略知一二。”
“欸嘿嘿。還不足以掌握嗎?”阿米戴爾重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但看見奧默裏克被法贊按住的拳頭,還是老實地縮了回去,“儀術可是號稱門檻最高的法術,只是擁有跨進這個門檻的資格,那便已經算是天選之人。是能夠一輩子揚起腦袋橫着在大地上走的存在。”
“……那樣的話,你又爲什麼會變成那副鬼樣子。”奧默裏克低聲呢喃。
“儀術的四要素,幸運、道具、場地、靈魂的自省。而源流儀術就是將自己的靈魂作爲道具的偉大儀術,雖然具體實踐起來會復雜許多,但是最關鍵的定義還是使用自己的靈魂爲道具。”
“請問。”一直默默觀察的琺羅娜此時倒是率先發問。
“中途向阿米戴爾老師提問的話,可是要舉手的哦,琺羅娜同學。當然,第一次就做例外了。說吧。”
阿米戴爾在奧默裏克醒來之前,顯然和法贊與阿米戴爾有不短的交流。至少這份記憶中的阿米戴爾無疑是個過分自來熟的家夥,擁有這樣的性格的人,多數招人喜歡。
琺羅娜問道:“我雖然並不熟悉所謂的儀術,但使用自己的靈魂施展法術,那不是自殺行爲嗎?”
“當然是自殺行爲。”阿米戴爾倒是並未做保留,直接了當道:“按照使用的源流儀術性質不同,最多10次,靈魂就會受到不可逆的傷害,那時人的肉體或許還在行動,但事實上已經可以歸類於死者了。”
“那爲什麼還?……”琺羅娜不解。
“因爲人總有自己的欲望。”奧默裏克和阿米戴爾異口同聲道。
阿米戴爾一怔,隨後笑道:“欸嘿嘿,小哥你很上道嘛。還是說,和我一樣,有個不錯的導師。”
經阿米戴爾一提,奧默裏克又想起了凱爾導師。導師從審理院救出了自己,不知後續有沒有被追查……自己的家人有沒有受波及。
“老實說,儀術不僅開門檻高得嚇人以外,其他方面糟糕透頂。”阿米戴爾話鋒一轉,似乎是抱怨起自己誤入歧途,“使用的儀術本身一大堆的限制,學習成本上天,還多數派不上用場。能夠跨過學習儀術的門檻,通習其他魔法早就飛黃騰達了。”
對於這點,奧默裏克感同身受。
一起學習儀術的同學,多數是因爲崇拜卡爾薩斯聖人。
儀術師出身之人大多仕途通暢,原因也並非是因爲儀術本身多麼有用泛用,而是因爲成爲儀術師本身就意味着本人的超幸運。
這樣的人,成爲通習元素的法師,仕途只會更加順利。再不濟,雙手交叉還能點個火。
“雖然不想多說,但本人還是小有家資,就算坐喫山空也喫不完啊。已經走到飛黃騰達的最終階段了。欸嘿嘿。”
“說重點!”法贊趁着奧默裏克還未爆發,先一步提醒阿米戴爾。
完全無法將眼前的男人和奧默裏克口中的父親重合,老實說法贊還挺喜歡他的。
“法贊同學真是心急啊。”阿米戴爾有些飄飄然道:“雖然儀術相比起其他種類的魔法,多數時候臭不可聞,但偶爾還是能夠散發出清香的,這清香正是源流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