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有光暈的矮樓,趙空城也聞到了井蓋裏傳來的惡臭。
他清楚躲在裏面的是什麼。
“陳墨,趕快離開這裏,越遠越好,等待其他人支援!”
趙空城回頭,對着陳墨快速命令道。
井蓋下的怪物是鬼面王,和鬼面人不一樣,這是川境的怪物。
不是陳墨一個剛剛覺醒,只有盞境實力的新人對付得了的。
“報告,守望者趙空城,在老城區發現鬼面王……”
他打開耳機,聲音非常平靜。
邊說話,他按下手提箱按鈕,剛要扛起三塊告示牌,卻被一只手搶走兩塊。
趙空城這才發現,陳墨根本沒有離開,反倒是配合地幫他插好廣告板。
趙空城虎軀一震,瞪大了眼睛怒喝道:“你怎麼還沒走,不是命令你趕快離開嗎?”
“你現在是守夜人,是軍人!作爲軍人,就要服從命令,現在離開!”
最後一句,趙空城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咆哮。
他這麼做是爲了保護那孩子的世界,沒必要把陳墨也拉下馬。
他只是區區一個盞境,才接受一天訓練,天賦再高也厲害不到哪裏去。
“別逗了,老趙。無域空戒守不了十分鍾,就算有你也白搭。但加上我,說不準就能撐住了。”
陳墨敲了敲手裏的霰彈槍,“別忘了,我的禁墟多少能拖延時間。”
“那也不……”
“難道你想看着老城區出現犧牲者嗎?咱們背後就算林七夜家,我是他老師,也有保護他家人的理由!”
陳墨直接打斷趙空城。
現在就離開,開什麼玩笑。
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殺死鬼面王救下老趙,這兩個目標缺一不可。
他加入守夜人的目的,就是爲了收集崩壞能水晶,讓自己變強。
他已經被古神教會盯上,作爲未知神明,尤其是以終焉命名的未知神明代理人。
他受關注程度,恐怕比林七夜還要高很多。
他必須抓住每一次機會讓自己變強,假如因爲危險而退縮,等到古神教會的海境強者到來……
他遇到的麻煩,估計比林七夜大得多。
畢竟,林七夜背後還有個精神病院能提供支援,他現在只能靠自己。
“娘的,這小子真狗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趙空城被陳墨懟的啞口無言,聞着越來越濃鬱的惡臭,來不及跟他費口舌。
再不抓緊時間,連無域空戒都來不及展開。
趙空城只能邊罵罵咧咧,拿着最後一塊廣告牌,朝着最後一個點奔去。
陳墨說的沒錯,他趙空城,一個沒有禁墟的普通人,確實撐不了多久。
但那只是正常情況,此時已經做好準備的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那個少年的世界。
只是再加上一個陳墨而已,老趙,你能做到!
趙空城摩挲着兜裏冰冷的紋章,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
他能摸到紋章正面交錯的直刀,與它們下方那個名字——趙空城。
“紋章,是守夜人的生命。”
“若黯夜降臨,吾必立於萬萬人前……”
“橫刀向淵,血染天穹……”
這次,他身後沒有萬萬人,只有那孩子的全世界。
今天,就是我老趙等了好久的那一天。
“老趙,別感慨人生了。快躲起來,要炸了!”
陳墨雙手用力,將蛇皮袋扔到井蓋上方,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趙空城這時才看清,蛇皮袋裏裝着一袋手榴彈!
這小子到底準備了多久,怕不是要炸平老城區。
緊接着,他一腳踹倒趙空城,自己支起防爆盾牌,在心裏默數:
“3……2……1……爆!”
“轟——!”
猛烈的爆炸瞬間將井蓋掀飛幾百米遠,地面被炸成一個深坑,強光閃得他睜不開眼睛,連大地都因這場爆炸中發生震顫。
趙空城此時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慶幸無戒空域隔音。
否則剛剛的爆炸,不知道要引來多少人圍觀。
“你用了多少手榴彈,這麼給勁?”趙空城瞪着虎眼問道。
“記不清了,蛇皮袋裏三十來個,井蓋地下不到十個,就這麼些。”陳墨用力甩幹溼漉漉的頭發道。
時間緊迫,他只能在每個井蓋下布置一個小陷阱,往裏面放幾個手榴彈。
“草,都差點忘了你小子是移動軍火庫。”
趙空城笑罵一聲,一把搶過防爆盾頂在最前面。
“小子,你給我遠程支援。只要我還沒死,你就別靠近,聽明白了嗎?”
老實說有陳墨和他一起面對,趙空城確實非常感動,感動得想把他按地上揍一頓。
都讓你跑了,爲什麼不老老實實跑,非要和我一同面對危險。
真是,蠢得要死。
論實戰素養,論戰鬥經驗,他比陳墨強得多。強到作爲普通人,能斬殺池境的程度。
所以這場戰鬥,在他戰死前絕不會讓鬼面王接近陳墨,絕不!
化作深坑的位置突然間泥土飛揚,一個三四米高,體型如小山般的鬼面人形生物出現在二人面前。
與普通鬼面人像動物用四肢行走不同,鬼面王是雙腳着地行走,蒼白的鬼臉與猩紅的長舌證明它是鬼面人。
奇怪的是怪物身體和舌頭上扎滿了金屬破片和鐵蒺藜,每動一下噴出的血和小瀑布一樣。
見自己的陷阱奏效,陳墨露出笑容,不費他一下午布置陷阱,放鐵蒺藜和手榴彈。
“別高興得太早,你那點玩意傷害有限。若非他被隊長打成重傷,硬抗都沒什麼大事。”
趙空城潑了盆冷水,生怕陳墨洋洋自得,大意之下丟掉性命。
陳墨點點頭,端着步槍朝鬼面王射擊。
冷軒對他槍法的評價是一般,鬼面王這麼大的體型,只要找對方向打中不難。
紫色的崩壞彈打在鬼面王身上,除了輕微爆炸外並沒有太明顯傷害。
果然,高級怪物能抵抗崩壞能侵蝕,少量崩壞能根本影響不到它。
陳墨遺憾地撇了撇嘴,兩種子彈交替使用。
趙空城看準機會,像一根離弦之箭般飛射而出,淡藍色的刀隨着嗡鳴聲出鞘。
陳墨找準機會,對着鬼面王眼部射擊,幹擾它的注意力。
一把抓起立在地上的直刀,刀鋒劃過紫色光澤,與趙空城一前一後同時劈向鬼面王。
長刀撕裂鬼面王的皮膚,由於身高差的原因,這一刀只在鬼面王腹部留下一道不深的傷口。
以鬼面王川境的身體強度,這一刀能在它身上留下傷口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他的目的不是傷口本身。
紫色的崩壞能噴湧而出,順着傷口侵蝕鬼面王的身體。
片刻功夫傷口附近出現一片巴掌大,非常顯眼的白斑。
劇烈的疼痛撕扯鬼面王的神經,它痛苦地衝天咆哮,胡亂揮舞着它的手臂。
下一秒,鬼面王雙眸死死盯着陳墨,眼中被憤怒填滿。
它明白這劇烈的疼痛源自陳墨,它能感受到陳墨體內那種令它恐懼的危險。
它不明白,只是一只弱小的蟲子,爲什麼會讓自己產生恐懼。
但它知道一個道理。
只要將恐懼的源頭撕成碎片,就能戰勝恐懼。喫掉這只蟲子,它也能獲得這種力量!
鬼面王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爲本就猙獰的鬼臉添加一份詭異。
鬼面王忽然動了。
它的身體突然開始膨脹,原本三四米的怪物足足長到五米,一把抓住趙空城的長刀把他甩飛出去。
它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張開巨大的鬼爪拍向陳墨。
在雨夜裏,只留下一串空中爆裂的水花。
陳墨趕忙具現盾牌抵擋,還不忘隨手給鬼面王來一噴子。
這回他不再追求殺傷力,一個勁往鬼面王腦袋上轟。
“我就不信,你的眼睛能不怕子彈!”
然後直接被拍飛出攻擊範圍。
“休想過去!”
趙空城兩條腿化作殘影,先一步跑到陳墨身邊擋住鬼面王。
正當他想讓陳墨離鬼面王遠點,只見密不透風的雨簾中,陳墨舉着帶尖刺的盾牌重重砸在鬼面王身上。
鬼面王的每次攻擊都會被他擋住,反倒是它腦袋上的彈痕越來越多。
趙空城氣得心裏直罵街。
沒有人和他說過,這小子居然這麼莽。
他看得出來,鬼面王的每一爪都是全力一擊,陳墨的手臂接連傳出清脆的斷裂聲。
就算有盾牌緩衝,他的手臂還是一次次被扭成麻花,骨頭斷成幾節,一眨眼又恢復如初。
理之律者權能,不僅僅是構建物品,甚至包括自己身體。
忍着斷骨的劇痛,陳墨不斷使用權能重構斷裂的骨骼,斷掉的手臂。
隊長說陳墨打起架不要命,但沒說不要命到這種地步。
但趙空城的心卻沉了下來。
陳墨此刻的戰鬥就是在以傷換傷,用他的恢復能力拖死對方。
但越是強大的能力,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假面小隊的隊長,擁有時間回溯能力的神明代理人王面,每次發動他的禁墟時序暴徒都要付出生命爲代價。
陳墨的恢復力也一定有代價,導致他無法長時間重構自己的身體。
“哈哈哈哈,你殺不死我!”
陳墨在雨夜中狂笑,忍着劇痛又在鬼面王身上來上一刀。
這次是它的右臂,白色部位帶着一大塊血肉脫離身體。
鬼面王呆呆地看着自己缺塊肉的手臂,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
在這麼下去,自己的身體也會被侵蝕。
它雙手錘在地面上,衝着天空開始咆哮,巨大的氣流甚至擋住落下的雨滴。
伴隨着它的咆哮,腳下出現一個巨大的鬼臉。
禁墟序列176,【鬼面相地】發動!
當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傳來,趙空城臉色突變,一把抓住陳墨後退:
“別靠近它,它的禁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