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
千名騎軍逐漸抵近京城外城南門,雲字大旗獵獵作響。
來往的人們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紛紛匆忙避讓。
按大蒼律例,來京的兵馬必須在外城十裏外扎營,不得靠近京城。
如今這一千騎距外城已不足兩裏,外城的騎兵哨探來了一波又一波,試圖喝止他們前進。
但他們還未來得及靠近軍陣,身下的馬兒就已經被迎面撲來的肅殺氣勢嚇得不敢往前半步。
哨探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城門處匯報。
京兆府尹張同,穿着象徵他從二品官職的紫色官服,站在城門口舉目遠眺。
他的神情無比嚴肅,可若是細細看去,就能發現他眼中幾乎快要藏不住的驚喜之色。
他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密報。
一千雲州騎軍護送着一輛馬車正往京城行來,而馬車內的人,疑似是雲王府大公子易行舟。
他聽到這個消息簡直要高興瘋了。
要知道,易行舟可是做了擅用太子令,誅滅許侍郎九族這等天大的事。
起初陛下只是讓雲王府自行派人將易行舟帶回,誰曾想到了日子,那些被派出去的玄甲衛竟然一個都沒能回來。
這豈不是罪加一等?
現如今,易行舟還敢返回京城,這不是自投羅網又是什麼呢。
真當那一千名雲州騎軍護得住他?
眼看着那些騎軍越來越近,張同眼裏的喜色也越來越濃。
“別停,千萬別停!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他抓起來,甚至當場殺了他也不是不行!”
“只要他死了,那本官就再也不用怕當初之事被發現了!”
張同在心裏瘋狂的吶喊。
“報!”返回的騎兵哨探下馬匯報道:“張大人,那些雲州騎軍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膽大包天!”
張同憤怒地甩了甩衣袖,摸着胡須對身旁的中年守將吩咐道:“廖誠將軍,讓城樓上的兵士準備好弓箭,等本官命令一下,一齊放箭!”
廖誠神色略顯猶豫。
但在張同的眼神壓迫下,他還是默默抱了抱拳,朝着城樓守軍打了個手勢。
城樓上的守軍頓時拉滿弓弦,瞄準了逐漸靠近的雲州騎軍。
廖誠看着不斷抵近的雲州騎軍,神色微微黯淡。
若是可以,他不願對這些雲州軍刀兵相向。
這些人鎮守雲州,和胡人打了幾十年。
他們是英雄啊。
可惜,廖誠的想法,無人知曉。
千名騎軍越來越近。
終於,他們停在了距離城門不足半裏處。
在張同的授意下,廖誠慢慢走出城門,對着這些雲州騎軍喊話道:
“諸位雲州的將士,爲何無詔抵京?領兵者何人?”
軍陣漸漸分開,一身黑甲的裴長慶緩緩騎馬走出,何其多騎着黑風緊跟其後。
而在最後方,一輛馬車緩緩前行。
“裴將軍?!”
廖誠驚呼出聲,不由自主地抱拳行禮:“見過裴將軍!”
裴長慶騎馬經過他身邊,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隨後緩緩向着城門行去。
張同看到裴長慶的瞬間,神色也是陡然一變。
裴長慶領着一千騎軍,天下何人不驚!
可當他看到裴長慶身後的馬車時,內心的驚喜卻迅速壓過了驚懼。
他慢慢眯起眼睛,沉聲喊道:“勇威侯,本官不問你爲何來京,本官只問一句。”
“易行舟可在車內?他犯下大罪,本官身爲京兆府尹,需得將他捉拿歸案。”
“捉拿歸案?”裴長慶並未停馬,輕聲嗤笑道:“憑你也配捉拿我家公子?”
我家公子?
張同目光猛地一凝,心裏閃過諸多疑惑。但眼看着裴長慶身後的馬車越來越近,他卻是沒有時間多想了。
他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聲道:“勇威侯,把易行舟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官下令放箭!”
面對他的威脅,裴長慶卻是大笑出聲:“裴某倒想看看,這京城的箭與胡人的箭,哪個能讓裴某喪命!”
裴長慶此話一出,身後千名騎軍瞬間變陣,呈錐形散開。
“殺!”
千騎同時暴喝出聲,凌冽的殺氣鋪天蓋地般爆發開來。
城樓上的兵士瞬間被嚇暈了好幾個,其餘人也是被震得渾身一抖。
張同也被這股殺氣嚇退了兩步,可緊接着,他眼裏驟然閃過一道狠色。
“放箭!”
城樓上的兵士們下意識地拉滿弓弦,弓箭當即就要脫手。
“不能放箭!!”
一道焦急的大喊聲突然響起,阻攔了兵士們放箭的動作。
廖誠狂奔到張同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袖袍,怒聲道:“張大人,那是裴將軍!不能放箭啊!”
“放肆!”張同狠狠甩開他的手,怒斥道:“你敢抗命?趕緊給我放箭!”
然而廖誠卻堅決搖頭,同時對城樓上方喊道:“都他娘的不準對裴將軍放箭!”
城樓上的兵士們紛紛愣住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聽誰的才對。
一時間,城門口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尷尬。
兩方人馬互相對峙,只有那輛馬車在緩緩前行。
張同眼看着那輛馬車離自己越來越近,內心焦急萬分。
可突然,馬車停了,停在了他的身邊。
窗簾撩開,露出了易行舟的臉。
易行舟先是看了一眼廖誠,隨後又將目光移向了張同,平靜的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張大人。”
張同眼角抽了抽,陰沉道:“易行舟,你犯下如此大罪,還不趕緊束手就擒?真以爲仗着這千名騎軍就能躲過罪責不成?”
易行舟看着他的臉色,忽然輕笑出聲:“張大人,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我可沒打算逃避罪責,此次回京本就是打算受審的。”
張同猛地皺眉道:“那你還不速速下車受審?”
易行舟慢慢搖了搖頭,笑道:“張大人,並非是我不想下車。只是……你好像還不夠資格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