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邊上,
沿着孤山下行,便是一片梅林,常常有白鶴棲息在此,一派神仙之地。
前宋和靖先生便是隱逸西湖,梅妻鶴子,了卻餘生。
而梅莊四友,便是效仿那和靖先生,在這梅林深處,盤地建莊,不願摻和江湖糾葛,終日靠詩書琴畫,醅酒度日。
冬日酷寒,正是梅花高傲綻放時節,暗香浮動,花影紛飛。
林明和黃鍾公分居梅林兩側,一持簫挺立,一盤腿撫琴,遠觀而去,若神仙中人。
“黃鍾公長老,可曾記下琴譜部分?”
林明淡淡笑着。
黃鍾公哈哈大笑,頗有幅不怠。
“林長老倒是看低了黃某,若是武功祕籍,黃某還得細細覽閱,但這琴譜,黃某自然是過目不忘的。”
他這般說來,但顯得林明不自在,他點了點頭,示意黃鍾公先行。
黃鍾公頷首,雙手搭在琴弦上,神情陶醉,醞釀情緒。
這就是老藝術家的從容。
“噔~噔噔~噔噔”
一股清脆的琴音自梅林響起,宛若鳳凰輕鳴。
林明持簫,簫聲隨之應起。
“嗚~嗚嗚~嗚嗚”
霎時間,逍遙自在的風充斥在梅林間,撫的人心頭愉悅。
梅莊幾友只感覺在雲海之中,琴聲悠揚,簫聲沉穩,如聽仙樂耳暫明。
盈盈美眸霎時亮起,眉眼彎彎盯着場中的謫仙人。
落英繽紛,鶴羣不知從何飛出,盤旋在孤山之下,梅林之上。
林明突然緊握竹簫,音調一轉,從沉穩輕快霎時扭向激越深沉。
感情愈發激烈豪放,幾人只覺一副江湖豪放的畫卷緩緩鋪開。
當時年少擲春光,酒醉打馬闖江湖。
黑白子眼中閃過緬懷神色,當年,江湖上,又何曾不傳有他的聲名呢?
誰還不是個豪放的天才俠客呢?
“叮~”
清脆琴音衝天而起。
曲調衝天,情緒激昂,宛若大川奔湧,盡展豪邁磅礴。
琴音同簫聲齊鳴,江湖共逍遙而行。
琴簫和鳴,時潺潺如溪水,時巍峨同高嶽。
梅莊幾友聽出了豪邁,聽出了縱馬江湖的爽快。
仿佛被奏出走馬燈般。
但唯獨盈盈,聽出了纏綿和逍遙,她暗暗點頭,俏臉不自覺蔓上緋紅。
“定要明哥哥同我一道奏這曲子。”
“那便是極好的事了。”
陡然間!
一道碧波撕裂空氣,宛若穿雲之劍,掀起紛紛落梅,徑直向林明攻去。
“以琴音入劍,這便是七弦無形劍嗎?”
林明眼中頗感興趣,手中功夫也不停下,將少林學到的獅子吼學以致用。
用特殊發聲方式,催動內力。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
幾人只覺林中一段癡女嗚咽,哀怨纏綿,那無形氣劍便寸寸斷裂,像煙火般炸裂。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黃鍾公面色凝重,這試探性一擊,他便知曉林明這音功造詣不淺。
“嗚…”
一曲肝腸斷,天涯人斷落。
他手指快速滑過琴弦,大珠小珠落玉盤,窾坎鏜鞳之音掠起,幾束氣劍衝天而起。
“來的好!”
林明大笑,不怕敵人強大,就怕敵人飛舞,越強他越有興趣。
簫聲連奏,宛若碧海潮生,衝天浪波,青色熾熱推動着空氣轟去,攪得周天寒徹,梅花紛飛。
簫聲和琴音愈發鏗鏘,不分個高下絕不停息。
“大…大哥原來這麼屌?”
黑白子看傻了眼,愣愣開口,他雖然和黃鍾公隱居十多年,卻從來沒見過他正經出手。
還以爲他魔教長老的身份是靠資歷混過來的。
我上我也行!我熬個三十年,我黑白子也能當長老。
現在一看,十合之內,只怕便要敗下陣來,純消愁了。
只有丹青書發生了華點。
“那…玄功隱隱在大哥之上的林明,是什麼鬼神?”
三人對視一眼,倒吸一口涼氣。
“此子恐怖如斯。”
數十合鏖鬥,那怕黃鍾公內力了得,也遭不住這麼榨,手上功夫明顯慢了下來。
手一慢,琴聲便遲緩下來,那琴音劍氣霎時節節敗退。
林明哈哈一笑,他畢竟不通音功,只曉音律,能憑借渾厚內力贏下黃鍾公,也是喫了熬老頭戰術的福利。
索性便一鼓作氣,加大內力輸出。
“蛟龍纏倚劍,鸞鳳夾吹簫。”
簫聲宛若出鞘神劍,勢不可擋,急抖逼人。
黃鍾公勉力抵擋,終究功虧一簣,長嘆罷琴。
林明並未停下,簫聲聲勢不改。
“嗚~”
“簫聲深沉低咽?我偏要奏這笑傲江湖!”
林明爽朗一笑,豪邁衝雲霄。
劍氣共簫聲流轉,衆人只覺風雲變幻,曲子霎時衝上高潮。
“這…”
黃鍾公愣了愣神,林明居然純靠內力,化腹音成琴音,共奏這笑傲江湖?
還能這樣?
那一天,西湖來往的遊人,只見。
西湖之上,碧波浪湧,原本平靜湖面登時衝天碧浪,化作二分之景。
一半湧動,一半浪衝。
梅花紛飛,仙鶴共舞。
樹樹冬梅帶仙鶴,西湖波上二禺分。
波澄雨霽龍南北,劍氣懷簫駭衆人。
一曲奏畢。
“好曲!好劍!好一個謫仙人!”
黃鍾公贊嘆道,他是敗的心服口服。
林明哈哈一笑,誰不喜歡這種大實話呢?
“黃長老過譽了。”
“幸得林公子這番前來,不然我倒也見不到這謫仙之音!”
“其實化名前來,林某倒是有另番事討教。”
黃鍾公登時一愣,像是猜到什麼。
莫非…
“林某前來,向黃長老討一個人。”
黑白子拱臉上來獻殷勤,諂媚道。
“林公子放心,區區一個人,林公子若需要,便討去罷了。”
“倒是不知是誰?勞煩林公子跑一趟?”
林明認真的盯着黑白子,開口道。
“任我行。”
“誰?”
林明又重復了一遍。
黑白子登時被嚇得臉色發白。
………
梅莊地牢。
陰暗,潮溼,暗無天日,沒有比這更合適形容這番地牢。
黃鍾公面色凝重,打開一扇又一扇鐵門,這裏守備森嚴,全然不見松懈。
他停下腳步,指着最裏面一個鐵門。
“林公子,門後面,便是任我行。”
林明答應一聲,接過鑰匙,獨自向前。
黃鍾公心裏捏了一把汗,好不容易認識這麼個音樂大才,可別栽在任我行手裏啊!
他又長嘆一聲,既然選擇釋放任我行,想必林公子是不怕這任我行的。
林明打開鐵門,吱呀聲吵的任我行心煩,他大喝一聲。
“狗崽子吵什麼,打擾老夫睡覺了。”
林明輕笑,開口道。
“十許年未見,任我行前輩,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