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漫長的記憶充斥在天極宮內,陷入源流儀術的衆人,眼見這來自這座宮殿內支離破碎的記憶,擺成碎片充斥在精神空間內。
——“阿託克裏夫死了?酒精中毒?”
——“恩戈羅姆,我永遠愛你。”
——“爲倫緹絲聯合的創立獻上祝福,爲這美麗的羅迪尼亞獻上祝福。”
——“爲了一切法理和正義戰鬥,利弗爾從來都是這樣做的。”
——“克羅德一世陛下要求我們將全國境內一切阿爾丹二世陛下的痕跡清除,他在奧斯已經當衆鞭屍了二世陛下,這個要求恐怕並不是開玩笑。明明是父子,卻演變成這樣的結局。”
——“祝福你,我的孩子,琺羅娜……”
——“該死的特爾塔馬斯,區區一個龍人雜種國,封鎖他們的上遊河道,讓他們來求我。”
——“阿爾丹九世,一個情婦生的小鬼,怎麼配成爲全人類的皇帝。”
——“克羅德七世是後天成爲一個智障的,阿爾丹十世生來就是智障。”
——“殺了阿爾丹十一世!那個男人已經瘋了,總有一天會波及我國……讓他們偷偷地幹,這件事可不能讓巴哈姆爾元帥知道。”
“這些東西都只是精神的虛幻,捏造的記憶,不能當真的……不能當真的!”在這記憶的精神空間,從頭到尾只有埃弗德雷一個人在發聲。
……
等到這些碎片重合,一個完整的記憶世界在緩慢合一。
第二月亮,967年春
年幼的琺羅娜在天極宮的樓道上奔跑,身爲親衛長的雷蒙斯不得不追上去。
雷蒙斯始終保持着適當的距離,但消耗孩童的精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兩人的追趕一直持續到柯娜王妃抱起年幼的琺羅娜,琺羅娜回到母親的懷抱也不再哭鬧。
“真是辛苦你了,雷蒙斯。”
“這是臣應該做的。”
“沒有什麼是你應該做的,其實你大可以在天極塔內休息做自己的研究。你是利弗爾的法皇,之前我和弗洛希斯訪問亞基蘭,也是理應由我們先向亞基蘭法皇行禮。”
“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也是需要成本的,臣也習慣這樣做了。”
柯娜王妃笑着搖搖頭,“你啊,肯定因爲這個性格喫了不少的苦。對了,弗洛希斯讓我聯系你去他的書房。”
“明白了。”
雷蒙斯點頭,臨走前還和琺羅娜相互揮手。
他喜歡這份工作,他很少思考未來,他習慣被人推着走,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雷蒙斯在門口和他的副官打過招呼後,走進了國王的書房。
弗洛希斯一臉憂愁地看向雷蒙斯,但也努力擠出笑容。
“雷蒙斯,你來了。”
“陛下。”雷蒙斯點頭道:“以我營養師的角度來看,你有些勞累過度了……是因爲明橋嗎?”
弗洛希斯默不作聲,這也是他默認的方式。
“埃弗德雷叔父有意以明橋歸屬權爲名目,和特爾塔馬斯全面開戰,最遲在今年的秋天。”
“上狼將怎麼會選擇這麼激進的方式,我雖然和上狼將的交往不多,但……”
“我也不知道。”弗洛希斯痛苦地捂住腦袋,“會死很多人的,雷蒙斯,無數個家庭的寧靜,我會成爲歷史的罪人的。”
雷蒙斯對這復雜的情況無能爲力,只得上前安撫。
“歷史自然有它的判斷,陛下是良善之主,全利弗爾人都能夠看到。”
“但是……”弗洛希斯像是想到了什麼,起身扶住雷蒙斯的雙肩“雷蒙斯啊,這個國家現在的處境必須要靠你了!”
由王室親衛搶先軍隊一步,將明橋地區佔領,堵住軍隊的借口。即便無法徹底佔領,也要爭取與特爾塔馬斯共治。
“這!?”雷蒙斯喫驚於弗洛希斯的提案,支支吾吾道:“可是陛下,可是,就這樣佔領一塊爭議土地,會給這個國家帶來無法接受的混亂……”
“也好過一場全面的戰爭!”
弗洛希斯語氣有些憤怒道。
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弗洛希斯重新開口。
“我聽人說,你一直在暗中支援倫緹絲聯合內部的廢奴運動。”
聽到這一信息,雷蒙斯喫驚道:“這……陛下,這只不過是在市井流傳的無稽之談。”
弗洛希斯露出自然的笑容,道:“哈哈,市井可不會流傳這樣偏門的英雄故事,你能夠行使內心正義,我作爲你的朋友我也深感欣慰,同時怨恨自己能力不足。”
弗洛希斯繞到雷蒙斯的背後,按在雷蒙斯肩上手的力量也更重了一分。
體弱多病的弗洛希斯是擁有這等力氣的人嗎?雷蒙斯雖然疑惑,但也並未深究,這畢竟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知道爲何在倫緹絲內部的廢奴運動一直沒有起色嗎?”
“……還請陛下明示。”
雷蒙斯渴望從其他人的思想中得到答案。
“倫緹絲聯合在這些年發展何其迅猛,但這發展也令本就強行組在一起的聯合更加脆弱。事實上,已經有少數的地區驅趕了他們領地的奴隸。畢竟奴隸能夠提供的價值,對現在的倫緹絲來說也不值一提。一些強勢的倫緹絲領主還保有奴隸的原因更多是爲了維持傳統。”
“但……”
“但事到如今,這個脆弱傳統卻還在穩固的運行是嗎?”弗洛希斯露出微妙的笑容,繼續道:“原因是那些異種的奴隸渴望身爲一個奴隸,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個良善的倫緹絲主人,而不是擁有自身的自由。難道你幹這麼久,一點都沒有發現嗎?”
這有違雷蒙斯內心的聲音,即便如此,雷蒙斯也拒絕承認。
“陛下最近好像格外興奮。”
“怎麼了,開始懷戀過去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我了?”
“怎麼會……陛下的良言,能讓我記下來嗎?”
得到弗洛希斯的肯定後,雷蒙斯走到放置紙筆的封閉式書櫃,卻怎麼使力也打不開,就像書櫃內有人死死拉住一般。
雷蒙斯無可奈何,打開另一個書櫃,取出紙筆。
等到雷蒙斯像一個學生般坐到弗洛希斯身前,弗洛希斯繼續暢所欲言。
“你固執將那些異種奴隸當作人類看待,但至少現在,他們還不是。因此,無論你們如何從內部發力,都無法產生多明顯的效果。那些異種奴隸需要的是,一個強硬的國家,教會他們如何成爲一個人類。在倫緹絲周圍的大國中,北邊的奧斯和正法軍的立場天生讓他們無法插手這件事;西邊的艾因法倫特渴求倫緹絲的技術,不會因此和倫緹絲爆發衝突,再往南就是我國和特爾塔馬斯了。”
雷蒙斯顫抖地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弗洛希斯露出溫柔的笑容,“在某一方面,我也與你感同身受啊。只要我國掌握了明橋,就能完全掌握倫緹絲的南北鐵路和商道。只要時機一到,向倫緹絲聯合施壓,你追求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此時此刻,雷蒙斯順應自己的內心,向弗洛希斯行禮。
同時,眼神堅定的雷蒙斯道:“陛下需要我做什麼?”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你五天後就帶上全部的親衛出發,快速結束這一切。”
“全部親衛,那天極宮的護衛。”
“常規警備就足夠了,這裏可是傳聞中法皇駐守的宮殿,沒有人會來找這裏的麻煩。”
“陛下說笑了。”
到此,雷蒙斯已經再無話可說了,他能夠預見往後艱難的戰鬥。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堅定內心。
這時,弗洛希斯將一小罐類似煉金藥劑的東西遞到雷蒙斯面前。
“陛下,這是?”雷蒙斯不解道。
弗洛希斯露出玩味的笑容,眼角彎曲成一個人類恐怕難以做到的角度。
“雷蒙斯,如果你遭遇無論如何無法解決的困境,喝下它。雷蒙斯,喝下這個,相信我,喝下這個,不要抗拒它。你能夠做到一切……你能夠拯救利弗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