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擠我。”南娜瘦小的身形被擠在書櫃內的角落，但這時也沒人有心思在意她的要求。

所有人都在等待埃弗德雷的回復，他也最終給出了答案.

“我本想以弗洛希斯的名譽發誓，但現在可能已經不合適了……我以自身的公義對利弗爾的土地發誓，軍隊從來沒有考慮過要發動和特爾塔馬斯的戰爭。事實上在明橋之戰爆發後，軍隊也一直努力控制在邊境的衝突。”

這個答案雷蒙斯早該知道。

他現在身處漆黑書櫃內部，沒人能夠看清楚他的表情。

“陛下絕對不是一個好戰的瘋子……他變成這樣一定有他的理由。”

奧默裏克無法共情當事人此刻的內心，他只能從他的角度提出此時最好的處理，“把這一切從頭到尾看完，也許就能……”

稀薄的記憶如浮光掠影，轉瞬即逝。

——“那個蠢貨在做什麼？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埃弗德雷那個老東西，壞我的好事。”

——“閣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

直到濃厚的記憶再一次定型。

第二月亮，967年秋11月7日

就是在今天，天極宮遭到不明勢力襲擊，利弗爾國王弗洛希斯一世、柯娜王妃喪命。

弗洛希斯屏退了天極宮內的全部其他人，今天他有重要的客人要見。

在名橋之戰開啓後，弗洛希斯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雖然在社交場合弗洛希斯還能夠維持體面，但私下裏已經有國王突發癔症的傳聞。

“閣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弗洛希斯將自己親手泡制的爛根果果飲遞給書房內的另一個人。

“我承認低估特爾塔馬斯的決心，但貴國的軍隊據我所知要遠遠勝過特爾塔馬斯，卻直到現在都未能出一份力嗎？”

那人飲一口果飲，臉部的肌肉微微抽動，隨後將果飲放置一邊。

身着覆蓋全身的長款古式翠綠法袍的法師，臉上戴着與如今宰相同款的黑龍面具，不協調的搭配就像是在盲目追趕潮流。

“軍隊內部有反對我的聲音，利弗爾的國王可決定不了一切。”

“噢，那和奧斯倒也一樣。”

聽到這話，弗洛希斯一反常態，笑道：“阿爾丹十八世只不過需要煩惱正法軍那幫精神病，我可是要面對事事和我對着幹的老頭子。”

正法軍幾乎都是奧斯生人，雖然名義上歸屬奧斯管理，但實際上有着強烈的主觀能動性。並且這份主觀能動性是天生而來的，隨着傳承的祕術進入他們的大腦。

勇帝阿爾丹二世在他漫長的執政生涯中，幹了無數件對後世有巨大影響的大事。其中之一就是促成了正法軍的誕生。

阿爾丹二世認爲百王之戰和正法之戰的悲劇，足以證明多數人類沒有足以立足這片大陸的公義。

在他的名望最鼎盛的時期，他推動了另一項大計劃的執行。

即是號召全大陸的正直之人獻身，利用禁忌的祕術將正直之人的氣魄強行灌注入星球的根本，以保證後世出生的人類擁有相似的性格和氣魄。

這一瘋狂的計劃毫無疑問在謀殺人類的可能性，而在那個多災多難的年代卻得以推行，數以萬計的正直之人參與其中。

這個計劃本將導致了再一次的大陸內亂，最終以阿爾丹二世駕崩，克羅德一世繼位而結束。

可作爲計劃的試驗地，奧斯還是出生了先天擁有強烈公義傾向的人類，這些人就是正法軍的基本組成。

雖然正法軍也接受所有其他人類，但正法軍的薪水微薄，前景黯淡，工作危險。願意加入的除了心懷大義的少數人，其他的大多是找樂子的奧斯少爺小姐。

弗洛希斯沒有再繼續和古怪的法師開玩笑，他漫步走到書房窗邊，掃一眼窗外的景色。

天極宮外似乎發生了什麼騷動，柯娜和警備人員都亂作一團。

仿佛哪哪都不順心意。

“那陛下打算怎麼做，聽說倫緹絲聯合也在向利弗爾施壓，要求在冬季前停戰。陛下要照做嗎？”

“那怎麼可能，失去了這一次，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名留青史的機會。僞造的神狼遺跡拖不了多久，我現在就要成爲大陸東部獨一無二的偉王。”說到這裏，弗洛希斯的雙手生長出細微的硬毛，雙眼透出血絲，“雷蒙斯已經在夾攻特爾塔馬斯主力的路上了，我囑咐他在會戰期間喝下那個，這次一定可以的。”

“這樣無所顧忌地利用法皇，陛下可真是大膽。雷蒙斯法皇可是徹頭徹尾的實戰派法皇，在整個大陸都少有敵手。”

“爲我獻身，就是他的命運。像他這樣老實的蠢貨，用得上的場合必須一次性用幹淨。”

咚~

一聲輕微的響動在書房內響起。

法師和弗洛希斯都同時一驚，這裏可不是什麼該發出異常響動的地方……就在其中一個封閉書櫃的內部。

兩人同時屏住呼吸，緩慢走到書櫃前。

正當弗洛希斯的手即將握住書櫃把手的瞬間，書櫃被猛地推開，年幼的琺羅娜從內跳出。

年幼的琺羅娜用還不熟練的發音道：“爸爸，你抓到我了。”

弗洛希斯臉上顯露出溫柔的顏色，輕輕抱起琺羅娜，“啊、啊，我抓到小琺羅娜了。”

弗洛希斯緩慢起身，卻看見正死死瞪視着他的綠袍法師。

“我的女兒，才只有五歲。”

“五歲的聰明小公主，可是什麼都懂啊。況且只是說出只言片語，那位老實的法皇說不定就能明白一切。”

“可……”

“弗洛希斯陛下，想象你將來成爲大陸東部之王。這個孩子那時就是您和出身卑微的王妃的孩子，多麼一大塊的污點啊。出身尊貴的孩子，將來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弗洛希斯沉默着，眼中的血絲已經改變了他雙眼的顏色，渾身的硬毛幾乎透出內襯。

“啊，非常抱歉。”

柯娜王妃推開書房的大門，小跑至弗洛希斯的身邊，“琺羅娜她總是喜歡躲在這種逼仄的地方，兩位請繼續談。”

說完，從弗洛希斯的手中抱過年幼的琺羅娜，往書房門口走去。

“柯娜。”弗洛希斯輕聲細語道：“柯娜，把琺羅娜放下。”

柯娜王妃並沒有理會弗洛希斯的輕聲呼喊，只是加快了腳步。

“柯娜！”

“柯娜？！”

“柯娜……”

柯娜王妃再一次加快腳步，仿佛並沒有聽見弗洛希斯的聲音。

“柯娜！！！！”

一頭狼型巨獸撲向柯娜王妃，舉起鋒利的長爪，將沿途路上的書架，擺設，一切都砍裂成數塊。

但當長爪真正揮至柯娜王妃時，卻揮了一空。

曾經名爲弗洛希斯的東西疑惑地看向手掌的位置，並非是揮了一空，而是他的整個右手小臂都融化爲了火焰般的結晶，他的姿態也因此微微右傾。

那火焰結晶受到操控，向後爆射，結結實實地釘在了法師腦袋上。

雷蒙斯一腳踹開書櫃門。

小小的書櫃，此時此刻湧出來七個人。

雷蒙斯並不關心那位古怪的法師，他的視線從頭到尾都釘死在那頭狼型的巨獸身上。

“弗洛希斯.伊索爾德……抱歉了，我要再殺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