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大學。

陽光明媚，雲霧分明。

王小小枕着雙臂躺在綠色的操場上，眯着眼睛望着懸掛在天穹最高處的太陽。

操場上三三兩兩坐着人，就像是冬天圍着篝火般圍在一起，只有王小小形單影只，倒是顯得有些另類。

“你覺得太陽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王小小忽然問道。

她提問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準確來說是在她身體內復蘇的“貪婪之神瑪門”的意志。

瑪門不假思索便回道：“按照你們人類的時間來計算，大概還有七百秒左右。”

“七百秒？那就是將近十二分鍾，”王小小感嘆道：“爲什麼還要這麼久！”

“祂在觀察你，”瑪門補充道：“準確來說，祂是在觀察我。”

“祂爲什麼要觀察我們？”

“因爲祂還不確定祂將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是一個以人類的身份晉升到二階的超凡生命，還是一個從長久的沉睡中醒過來的偉大神明。”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嗎？”王小小問道。

“當然有區別，”瑪門不假思索地說道：

“祂如果只是面對你，只需要隨意丟出一根長矛，或許不能殺死你，但這根長矛造成的能量波動一定可以輕易毀滅這座學校。

祂如果面對我，便需要丟出所有的三根長矛，而且還要借用神國的力量，造成災難性的太陽風暴，無論我接不接得住這三根長矛，這座城市都會被燒成焦炭。

祂之所以陷入猶豫，是因爲祂還沒有確定我復蘇的程度，而在我的計算中，祂應該會思考大概五百到八百秒的時間。”

王小小暗暗咂舌，“祂有這麼厲害嗎？”

“當然了，”瑪門不置可否說道：

“祂是掌控着【曜日】權柄的【烈陽暴君】，在你們人類的神話故事中，祂又被稱作太陽神阿波羅。祂在太陽的表面建造出自己的神國，神國之內容納無數的氣焰和耀斑，而這些氣焰與耀斑都會成爲祂的眷者，爲祂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

祂的強大遠遠超過【風暴之主】，是一位真正古老的上位神明。

祂以智慧、真理、預言作爲武器，鑄成了三把可以刺穿神明身體的金色長矛。

祂也是第一位向七原罪之神宣戰的古老神明。

最後，祂被撒旦親手斬去頭顱，就此被掩埋在歷史的墳墓中。

但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祂竟然再次出現，而且還加入了郇山隱修會。”

王小小有些擔心，小聲說道：“我可以讓你使用我的身體和祂戰鬥，可是我不想讓我生活的城市和學校被波及到啊，瑪門先生，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擋住這次災難？”

瑪門想了想，回答道：“當然有，不過這個方法非常愚蠢，那就是我們去到太陽表面，進入到祂的神國範圍和祂戰鬥。不過......如果以那裏作爲戰場，雖然可以避免人類社會的災難，但是卻會讓我們陷入極大地險境。

按照我現在的復蘇程度，我只能接管你的身體大概三十分鍾左右，超過這個時間，你的身體就會產生負荷，進入到不可逆的崩潰狀態，所以我必須再次進入到深層的沉睡。

如果戰場是在地球表面，我有把握在三十分鍾內抹除祂的意志，如果戰場是在太陽表面，我雖然也可以戰勝祂，但是我卻不能計算到具體的時間，超過了這個時間，便只能依靠你自己了。

這樣的做法風險太大，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瑪門先生，我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偶爾也要相信一下我嘛！”

瑪門陷入了深度的思考。

很久以前，瑪門曾將王小小當成是一種載體或者容器，但後面經歷了沈從文的事件以後，瑪門在品嘗到貪婪的惡果以後，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祂不再將王小小當成是自己寄生的容器，而是與王小小籤訂了神契，營造成了一種共生的關系。

籤訂神契以後，王小小不需要再對抗“貪婪”的代價，瑪門也可以隨時接管王小小的身體，兩者都得到了切實的好處。

這些年來，得益於瑪門的照料，王小小喫喫喝喝就進入到二階層級，並且因爲瑪門已經是神明，王小小不需要以拋棄人性作爲代價進行生命層級的躍升。

王小小仍然保留着人性，保留着她的天真與善良，但放在殘酷的超凡世界，這份天真與善良並不是什麼值得稱贊的東西。

瑪門試圖拒絕王小小的要求，想要說，不就是幾百萬人類的生死，這些低級的生命有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但祂卻不能這麼說出口，因爲與祂籤訂神契的王小小同樣也是人類。

思考很久以後，瑪門終於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

王小小聽到瑪門的回答後，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我該怎麼交出身體的管理權？”

“閉上眼睛就好。”

王小小非常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瞬間。

一股恐怖的神性污染驟然從王小小的身體散發出來。

當王小小再睜開眼睛時，雙眸中已經變成了赤紅色的豎瞳，她的神色變得漠然，身體表面的血肉不斷蠕動着，一撮撮鮮紅色的肉芽迫不及待地鑽出她的皮膚，但又很快隱沒在體表之下。

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再是王小小了，而是瑪門。

瑪門抬起雙手，望着自己白淨的手掌，自顧自說道：“人類的身體並不適應高強度的戰鬥工作，但如果我要對這具身體進行徹底改造，又可能會引發基因序列的不可逆的崩潰，很麻煩啊......”

祂一邊說着，一邊活動了身體，歪歪扭扭地走了幾步路，很快便適應了這具身體，在極短的時間內，祂將自己的身體骨架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一條又一條血色的觸手從祂的背後鑽出，凝結成一雙扭曲猙獰的黑色翅膀。

此時。

站在太陽表面的阿波羅微微眯起雙眼，祂的目光穿透過大氣層，緊緊盯着王小小。

瑪門抬起頭，與阿波羅平靜對望。

阿波羅終於不再猶豫，猛地投遞出三根金色的長矛，這三根金色的長矛裹挾着恐怖的太陽之火，以恐怖的速度急速刺向地表。

瑪門微微一笑，“騰！”的一聲在地面踩踏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化作一道黑色的火柱徑直衝上雲霄，只一個瞬間便來到了數萬米的高空，再與三根金色的長矛發生激烈地碰撞。

轟轟轟——！！

仿佛一顆巨型炸彈產生爆炸，數十公裏的雲層全部被攪亂，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整個蘇州的地面產生了類似七級地震的劇烈晃動，連帶着整個大陸板塊都偏移了幾毫米。

許許多多的人走上街頭，看向天空中的那顆蘑菇雲，嘈雜的議論聲傳遍了校園與街面。

而在這個時刻。

瑪門已經來到了太陽的表面。

祂竟然爲了履行答應過王小小的承諾，以自己的身體抵擋住了金色長矛，金色長矛在祂的胸口留下三個猙獰的貫穿傷口，金色的鮮血噴湧而出，將祂身上的衣裳染透。

這已經是相當嚴重的傷勢，可祂卻仍然拖拽着鮮血淋漓的身體，走到阿波羅的面前。

阿波羅居高臨下地俯瞰着瑪門，問道：“尊敬的瑪門先生，以你剛剛爆發出來的速度，我應該無法命中你，可是你卻受傷了，這是爲什麼？”

瑪門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祂不需要向任何低級的生命作出任何的解釋。

祂僅以猩紅色的冷漠目光看着阿波羅，就如同看着一只低賤的螻蟻，

“臣服，或者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