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與她隔着的超過了五米的距離。

我推着箱子坐在立柱旁，亞錦賽是很重要的比賽，國家隊來了大半，許開也來了，站在王瑋身邊有說有笑的。

“哼，得意什麼！”我暗自嘲諷着。

新來的小朋友石頭，爲了增長見識也跟着過來，他比我還小個三歲，正好是我剛入國家隊的年紀。

“哥，你是不拿過很多金牌？”

“哥，你是不混雙也拿過很多金牌？”

“哥？”

“石頭。”小胖叫住了他。

“去買兩瓶水去。”說着掏出了10塊錢給他。

我只是坐在一旁不說話，因爲我知道，小胖在我身邊，會替我清掃掉一切“麻煩”。

果然，石頭屁顛屁顛的跑了。

我抬起頭，看見許開和王瑋聊的那個不亦樂乎，心裏就像是堵着一團火，燥熱，難受，還有點想發瘋，她怎麼從未對我這麼沒心沒肺的笑過，她是不從一開始就不想和我配混雙。

一肚子的疑問和委屈讓我的雞窩頭變得越來越凌亂。

石頭已經買好了水，又一路小跑了過來，竄過人羣的時候，路過了許開，竟然站那兒聊上了。

“這個叛徒。”我惡狠狠的說着。

“誰？男他還是女他？”小胖湊過來，不要死活的說着。

“邊去。”

飛機上，曼玉和王瑋坐在一起，我和小胖坐在她們身後，這也是第一次，在我倆同時比賽的時候，沒有坐在一起，變了，這天可真是變了。

“她現在紅得很，你要加油了。”龍隊路過我的時候，低頭附身在我耳邊說了這一句，當初並沒有明白這深意。

賽場上，除了正常交流，多餘的話，我倆一句也沒有說，休息的時候她也是拿着自己水和毛巾，即便我的就在她旁邊。

“就這麼嫌棄我麼？就因爲丟了個金牌？”我終於還是沒忍住，在採訪結束後，拉起門簾的一瞬間，脫口而出。

這條通道是運動員專用通道，工作人員是不得隨意進出的，所以比賽完後路過的人相對要少，而且燈光也相對黑暗，白天不敢說出的話，只有在此時，才會鼓起這般勇氣。

“你說什麼？”王瑋駐足，停下來，看着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眼。

可我卻好像恍惚着，看到了微弱燈光下，她眼角隱忍的淚，和咬緊牙關的嘴角。

“王魁，你最好給我振作一點。”王瑋突然抬起手，指着我的肩，那根紅色的手鏈在她的手腕上略微閃着光。

我停留在原地，沒有跟上她的腳步，她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還是嫌棄我唄。”我切了一聲，提着箱子就往前走。

石頭跑了過來：“哥，我幫你拿。”然後不由分說的將我的箱子拉了起來。

“算了，現在也沒心情管他。”我抬着頭朝前走着，石頭跟在身後，拐角處，有個身影就這樣默默駐足看着，直到我路過的時候，才看清人影。

是許開。

本來就一肚子氣，現在，可他媽更來氣了，看見許開這張臉，我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嗨，哥們，聊聊。”

許開攔住了我。

“哥，還有事。”我憑借着最後的理智沒有對本就不相幹的人發火。

“哎呀，聊聊，耽誤不了你太長時間。”許開不由分說，拽着我朝門外走着。

我默不作聲，在石階上。

許開破天荒的點了一支煙。

“哥你抽煙？”我驚訝的看着他。

“我抽，但癮不大。”許開吐着煙圈。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許開看着我，我抬起頭與他對視的瞬間低下了眉。

“拆隊這種事，放在誰身上，都不舒服。”許開的半支煙已經抽完了。

“我以前也有一個好搭檔，你文姐。”

“文姐？退役那個？”

“什麼退役，養傷去了。在你們之前，我們的混雙也是強的可怕好不。”我默默的不再吱聲。

“當初也是因爲我倆太默契了，隊裏總傳出不好的流言。”許開看着我。

“你知道，隊內是不讓談戀愛的吧？”

“我和王瑋，我倆沒有……”我趕忙解釋着。

“行了，你不用解釋，是什麼感情，你自己心裏清楚就好，只不過就是想告訴你，拆隊有時是爲了留住你們兩個人，也是唯一的辦法。”

許開看着我繼續說着。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我和我的初戀就是打乒乓球認識的，我們現在已經結婚有了兩個兒子。”許開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當初我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追求她，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根本不顧及什麼隊內規矩，心想誰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可你知道結果嗎？”

我搖了搖頭。

“當時劉指開會，要求我們兩個人，只能留一個，我不服，李指告訴我，這是鐵律，沒有人可以改變，連劉指的媳婦爲了保全劉，都自己選擇了退役。”

我驚訝的看着許開。

“你一定不知道劉指的媳婦是誰吧，她就是蟬聯全滿貫時間最長的女運動員，連這樣一個人在愛情面前，都要取舍和放下，你覺得，你和她，誰放下，對另一個是公平的。”許開看着我，他的眼神裏少見的溫柔。

“我媳婦，也是爲了我，自己選擇了離開，我至今都沒有拿到奧運會的男單冠軍，她從來沒有怨我，一個人操持着整個家，你說她不優秀嗎？你說她不想重新站在賽場嗎？”許開的言語裏多了些激動，甚至是不甘。

“只是那個時候，我們已經二十五六，有了自己的價值判斷，可你現在，才二十歲。”他笑了起來，這笑我看不出意思。

“你真的，太年輕，年輕到讓我嫉妒。”他說着眼裏含着淚光的說着。

“如果讓我回到過去，我一定會收斂自己的鋒芒，保護好她，也保護好她。不至於讓她們，一個離開賽場，一個被迫逃離賽場。”許開的煙抽完了，他抬起眼看着我：“現在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我點着頭，又搖着頭。

“她現在的積分排名已經世界前二十了吧？”

“十七。”我脫口而出。

許開咧着嘴：“那你呢？”

我低着頭，雖然這兩年我的積分也在不斷前進着，可比起王瑋，簡直就是一個天壤之別。

“什麼時候，當你倆都站在同一個高度，你們的身份地位是整個乒壇無法撼動的時候，又或者說，你們已經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榮譽，到那個時候，你們的話語權，才可以與這個世界抗衡，與這個冷血的規則抗衡。”許開說完便轉身離開了賽場。

我緩緩地起身，抬頭，看了看飛過的雲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