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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喻建白將扶着他的少女猛然向後推開,咬緊牙關才穩住了晃動的身形。

幹涸的血痂裹在他睜不開的右眼上,疤痕順着額角劃過耳後,皮肉外翻,讓這原本俊秀的少年變得可怖。

一只眼睛受傷,他視野受損。

此刻繃緊了渾身肌肉,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一層陰影之下。

眼前,一個如山巒般高的石像穩穩的坐落着,突兀的扎根在這黃土之上。

喻建白整個人都還沒它一根手指大。

它全身呈現着冰冷的質感,學着人間彌勒佛的模樣盤坐着,兩只眼睛微微彎起,只留下一小條縫隙,眼珠子在裏面緩緩晃動。

直到定在了喻建白的身上,青銅的嘴咧開,露出兩排牙齒,看起來惡心又怪誕,讓人後背生寒。

喻建白看着在它身體縫隙中來回爬行的小鬼,“嘖”了一聲。

只覺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他們順着那些媒介的指引找到了這裏,遠遠的便見到了這存在感極強的鬼物。

它隨意抓取着底下的修士,塞進嘴裏吞喫着。

喻建白四人見狀,立馬上前,但他們的攻擊打在它身上卻不痛不癢,反而被它弄出了一身傷。

他臉上那道疤也是在剛剛的戰鬥中被它抓出來的。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他甚至會被直接捏碎。

巨大的手掌落下,伴隨着那石像僵硬的嗓音。

“我可以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

喻建白抓住身旁的兩人向後躲去,聞言翻了個白眼,緊閉不語。

畢竟手裏那兩個許願的怨種此刻木訥的歪着頭,鬼氣在範鹿和裴永安的體內彌漫,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在變化動作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用現身說法告訴了他,願望實現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越憐陽握緊了手裏的笛子,低聲說道。

“師兄,媒介的指引不會錯,掌控鬼魔兵的東西就在它身體裏面。”

喻建白點了點頭。

他看着那龐大的石像,他們方才的攻擊只在它身上留下了不痛不癢地坑洞,要想靠蠻力打破它這副身軀,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們得想辦法通過石像與外界連接的腔道,進入它身體裏面。

可想法歸想法,操作起來卻極其困難。

那石像一舉一動都帶着他們無法抵抗的強壓,更遑論,他們這邊的兩個戰力已經大大折損。

範鹿卡頓的嗓音氣若遊絲,木訥的眼睛中充滿了無奈。

“真不……怪我……這鬼不講……武德。”

“我說……它喫不了兜着走,它實現……我活不了多久……”

“裴永安說讓他...見識什麼叫...實力,它說...他...一看就沒有活力。”

這tm怎麼打?

天殺的,他們甚至沒許願。

他們就是在打架前放個狠話。

而且,誰家好鬼實現願望搞諧音的啊!

那石像像是聽見了範鹿的話,笑了一聲。

“我已是幾個鬼將中最有原則之人,取人性命之前會給予你們許願的機會。”

“直到我遇見你們一位同修,我才發現並不是所有的願望我都能實現。”

“那我還怎麼取你們的性命呢?”

它那堅硬的脖子一百八十度緩緩轉動,整個頭倒立了過來,彎起的眼睛睜大了一些。

“所以我自我反省了一下。”

喻建白不可置信。

“所以你改進出了這個方法?”

等等。

它說它是鬼將?

喻建白回憶自己曾修習過的書冊,逐漸與眼前的鬼物對上性命。

以願望爲食,扼制亡靈,凡間會有人將其作爲邪神供奉,思維單一,略帶神性,但本質依舊殘暴。

在鬼將中武力算不上高,卻極爲難纏。

鬼將--渡連神像。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

這還是他們隊伍第一次單獨面對鬼將。

“是願望嗎?是願望嗎?”

“你的願望--是讓我回答剛剛那個問題嗎?”

渡連越來越詭祕的嗓音讓喻建白暗道一聲不妙。

果然,那石像的頭猛然轉回原位,笑容弧度再次放大。

“你的願望,我收到了。”

“我的回答是--”

嘀--

刺耳的笛音橫插而入,刺痛了每個人的耳膜。

越憐陽強行打斷了渡連的回話。

喻建白立馬反應了過來,持劍再次衝向前方。

要趕在那傻逼強行實現願望前,將它斬殺!

範鹿和裴永安一人一邊,死死的抓着喻建白的肩膀。

他們如今身體越來越僵硬,無法自如行動,只能由喻建白背着前往渡連體內。

渡連張了張口,可聲音卻被越憐陽笛音壓過,它惱怒的高舉雙手,朝越憐陽拍去。

宛如一座巨山壓下,還未至憐陽頭頂,掌風便以將地面壓出巨型深坑。

憐陽嘴角溢出鮮血,悶哼一聲,扎出馬步,口中笛音未曾停歇。

喻建白聽到身後的動靜,只是手中劍影越發匆急,在憐陽的掩護下,他已成功奔襲在這座巨型石像之上,朝着它的面端疾馳而去。

渡連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收回了一只手想要將身上這煩人的跳蚤拍落,可手端卻傳來了阻力。

“嗯?”

它低頭看去,只見掌心之下,那憐陽將笛子咬在嘴裏,一手屈肘撐在頭頂抵抗着它的壓迫。

而另一只手正以靈氣化形,虛空捏住了自己的手指,隨着她掌心猛然握緊成拳,指尖處傳來的力道也加深了幾分。

她的身體早已陷入地底,馬步卻扎得很牢,因着需要極大的力量扼制渡連的行動,她額間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白皙的小臉上經脈充盈,全身的肌肉拉到極限,咬着笛子的牙齒也流下鮮血,此刻瞧着分外扭曲。

但燃燒起來的靈魂卻早已衝破了皮囊的局限,化爲燎原之火,鎮守此方。

渡連眼中劃過一絲驚異。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與它正面對抗,它再次加重力道,憐陽疼得渾身都有些僵直,口中的笛子傳來了脆裂的輕響。

在她拖延的時間裏,喻建白元嬰巔峯之力用到極致,外加肩背上範鹿和裴永安齊心合力,將一路擋道的鬼物紛紛斬殺。

直至,躍至渡連面門。

猛然見三人離自己這般近,渡連有一瞬的顫動。

“滾開!”

它用了十足的力道拍向阻礙着它的憐陽,身形嬌小的少女早在剛才的拉鋸戰中將靈力損耗殆盡,此刻徹底堅持不住,嗆出一大口鮮血。

她抬手試圖抵擋,手臂處卻傳來了清晰骨裂聲,耳邊風聲呼嘯,下一刻,她整個身體都被打飛了出去。

這一擊重極了,被惹怒的渡連攻擊性翻了個倍。

憐陽的身體橫跨數十公裏,從戰場的西面被打回了混戰的人羣之中。

直到有修士發現,立馬飛身上前運氣化去衝擊,將憐陽接在懷裏。

“道友!”

接住她的修士匆忙出聲,試圖喚醒憐陽的神智,可懷中人的呼吸卻在一點一點衰弱下去。

鮮血自憐陽口中噴出,如一汪壓制不住的泉眼。

她的身體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瞪大的眼睛也失去神採。

耳道流出鮮血,壞掉的耳膜讓她聽不見周圍的聲音。

她的世界,在此刻變得安靜。

“道友!道友!你堅持住!”

“來人掩護我!!”

周圍的修士邊打邊退,自發圍了過來。

抱着她的修士連忙往她嘴裏塞進丹藥,可主人卻並未吞咽。

“笛......子。”

“什麼?”

他湊近憐陽的口鼻,聽着她極低的呢喃。

“...笛子。”

笛子?

他連忙四下看去,終於看見了滾落在附近的笛子,在少女飛來的那一刻,那笛子還一直被她咬着脣間。

他伸手,那笛子立馬飛到他的掌間,隨後送往憐陽手心。

可在被憐陽輕輕握住的那一瞬,笛子閃過最後一絲光芒,隨後碎裂在掌心。

憐陽感知到了,她無神的目光看着半空怔愣了半晌,最終緩緩閉上眼眸。

同一時間,意智仙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然回頭。

在那青石長階之上,一眼無邊的魂燈此刻已熄滅了將近一半。

而他無數次望向的地方,一盞漂亮的藍色蓮花燈停止了旋轉。

半透明的蓮花瓣像是覆上了一層晦暗,光芒幾不可微。

昭示着主人的生命,即將凋零。

“憐陽......”

意智怔松的看着。

身後,越澤站在不遠處的廊下瞧着,只覺得這位師兄在一瞬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抿緊了脣,終是走上前去。

“師兄。”

意智回神,看向越澤的方向。

“...無礙,早在孩子們上戰場的時候,我便想過這個結局。”

“只是阿澤,你說得時機還沒到嗎?”

廊下,五宗長老大多匯集於此。

眼睜睜的看着自家門生魂燈熄滅,他們焦急極了,卻始終不能出動。

此刻也一同看向越澤。

這個問題他們已經問了無數遍,但在此刻,他們得到了答案。

“陣法研制完成。”

“師兄、司刑、風溪,你們該去接應孩子們了。”

“洞靈,你帶着剩下的人從密道出發。”

......

身上的符紙燒得滾燙,溫西遇愣了一下,隨後立馬將那疊符紙掏出。

這是邱塵制作的同心符,每人都有一份,可以第一時間知曉其他夥伴的情況。

他展開手帕,看着十一張符紙中,屬於憐陽的那張此刻無火自燃,溫西遇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拍打,可卻依舊無法抑制它的擴散。

他匆忙抬頭看向梅朋義、單期和宮承,他們此刻亦拿着燃燒起來的符紙,茫然的看向自己。

而此刻,茫然的不僅僅是他們。

邱塵、雲柔、御禮、阮欣同樣收到了消息。

他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意味着什麼。

指尖蜷緊,將那燒出黑色坑洞的符紙攥緊在掌心。

在這一瞬間,衆人的怒火攀升到了無法抑制的頂峯。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