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進入國家隊，17歲我認識她，到今年也第六個年頭了，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我在她心裏，究竟算什麼，只是一個搭檔，僅此而已是嗎？所以這麼多年來，都是我一個人，一廂情願是麼？我頭下的枕巾溼了大半，一夜未眠。

清晨，元旦的太陽還沒升起，我看了一眼手機，剛剛六點。今天沒有訓練，全員休息，可我卻哪也不想去。

我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熟睡的小胖，關上門走了出去。

食堂的阿姨見到我一臉驚奇：“這麼早啊，今天也要訓練嗎？”

“嗯。”我懶得再說第二個字。

我走進訓練館，看着一地的乒乓球，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推起了收球車，撿起了球。

三個小時，從6：30撿到9：30。

最後一顆球撿完以後，手機震動了起來。

我滿心歡喜的拿出手機，看到的卻是老肖的名字。

“教練。”

“哪呢？”

“訓練館撿球。”

“訓，訓練館，撿球？”

“嗯。”

“怎麼，心情不好？”

“嗯。”

“咋啦，混雙都不拆了，心情還不好？”老肖真是哪壺燙手他提哪壺。

“不是。”我回應的很大聲，大到都有回聲。

“不過說真的啊。”老肖笑着說道：“你那個搭檔也是挺可憐了。”

我就討厭說話說一半，我正拎起耳朵聽呀，他不說了。

“咋啦教練說呀？”我就差跺腳了。

“你說這丫頭，明明過的不好，怎麼就能咬着牙說自己挺好呢？你不知道李指調離的事吧，都走了半年多了，她又回到沒有主管教練的時候了。”

“又，又？”我兩個又把老肖都嚇了一跳：“怎麼又沒教練啦。”我還來勁了。

“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因爲一直打混雙都是我去，我也沒在意這個事兒，我也是好久沒見看老李，打了個電話問他，以爲他病了，他跟我說他調離好久了。”

我捏着手裏最後一個球，捏的扁扁的。

“哦，還有一個事，她被網暴了你知道不？”老肖這是開年震驚我三回。

“網爆？”

“你是她搭檔嗎？怎麼什麼都不過問？”老肖還急眼了。

“她啥也不跟我說，我上哪知道去。”我真急眼了。

“這還用跟你說啊？她那微博底下的評論你都不看嗎？”

還真問着我了，我從來不看微博評論，畢竟關注我的人少，我只看我和她逗貓的瞬間，就是我倆的一來一回。

“沒，沒看。”我心虛了。

“我說呢，你跟你大胖哥可真是一個不開心，一個沒頭腦，你就是那個沒頭腦。你好好看看去吧。”

和老肖掛了電話，我打開了微博，進入了她主頁。

“你憑什麼參加東奧？”

“就你那個身手，能蹦上球桌嗎？”

“輸了吧，沒本事就不要逞強。”

我咬着牙看到了底。

我一摔手機，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呵，呵呵，人家當我是什麼？空氣，我擱這又唱又跳的抽什麼風？”我撿回手機，退出主頁，搜索着她的名字，第一條就是年底那個採訪視頻。

“這一年你覺得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吧，挺好的。”

短短幾個字，她眼底的淚都快溢出來了。

我瞬間的怒火被她這幾個字澆滅了，奶奶沒了，主管教練沒了，漫天的謾罵，還被郵寄了詛咒的垃圾，她管這叫挺好。

我鎖屏了屏幕已經摔碎的手機，丟在地上。

訓練館的門突然推開了。

我沒有理會是誰，以爲也是哪個無聊的大元旦跑過來訓練，我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閉着眼，整個人躺了上去。

“哥。”我剛躺下突然又起身，跟翻蓋手機一般。

王瑋站在我兩腿之間，我起身的瞬間和她四目相對。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我身邊，出現在離我只有十公分的面前。

剛才憤怒的情緒瞬間全無，兩只眼睛除了眨巴，連話都不會說了。

“曼玉都告訴你了是麼？”她先開口。

大腦恢復運轉了，我收回了星星眼。

“爲什麼不說，爲什麼所有你的事情都要聽別人告訴我，奶奶沒了，對，你也是事後知道的，那我是不可以陪你回去，那幾個那麼惡心的東西你留着幹嘛，下小的？”我雙手扶着她的肩：“還有，沒有教練，沒有教練這麼長時間，你也不反映，也不求助，那你倒是問我啊你說句話啊？”我晃動着她的肩膀：“那個微博評論你是不會關嗎？啊？”

我承認，我質問她的聲音很大，都有回音了。

“我……”

“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我打斷了王瑋的話，終於問出了我最想知道問題。

王瑋抬起眼看着我，眼睛溼漉漉的看着我。

然後……

“不是，你，你別哭了，你……”她的淚像決了堤的河水然讓我有點招架不住，只能拿手給她擦眼淚。

“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不問了。”我把她抱在了懷裏，本想着安慰她，她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生疼。

“不，不是我說，咱屬狗的嗎？你瞅瞅我這身上全是你咬的，去年跨年咬我耳朵，今年跨完年你咬我脖子，明年你打算咬哪，來要不順便一起咬了。”我捂脖子看着她，下嘴是真狠啊。

她不說話，就這樣看着我，看的我不知道該往哪看，不對呀，明明是我質問她，怎麼變成她“質問”我了。

“哎我說，我問你話你怎麼……”我話沒說完，王瑋的嘴又上來了，又要咬是吧，行，我今天就讓你咬到底。

我皺着眉等待着下一個疼痛點。

她卻吻在了我剛才脖頸處，剛才她咬過的地方。

草，觸電般感覺，渾身僵硬麻木，動也不敢動。

王瑋停頓了大約三秒的時間，然後緊緊抱住了我，頭埋在我的脖子裏，眼淚順着我的脖子流下，在感受她眼淚的那一刻，我的淚也止不住的落下了。

“我好像，從來都沒那麼好運，只要對我好的，最後我都會失去，我害怕我也會失去你。”王瑋突如其來的告白，在我心底裏放起了煙花。

“我害怕你會看不起沒有本事的我，會離開不再堅強的我，會……”她說不下去了，我也聽不下去了。

我雙手扶起她的頭，看着她的眼，她大概沒有想到，我也會哭的淚流滿面。

“我這一年。”我哽咽着，流着淚，一字一字的說着。

“我，這一年，拼了命的，是爲了誰，你告訴我，除了你，誰值得我拼命？”我看着她的眼，她淚流滿面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