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的不對勁感越來越強烈,她猛然站起身衝出門外,直到追到了公司樓下。
阮欣環顧四周,不斷將路人的身影與御禮進行對比。
可毫無所獲。
她茫然的呆站在原地。
她發現,她連御禮到底是個什麼身形都忘了。
身後的大樓陸陸續續傳來動靜,下班的人羣帶來了一波人流高峯。
阮欣站在人羣中,仍由兩側的人與她擦肩而過,有路人側頭看了眼這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少女,隨後又將她淡忘在腦後,走向家的方向。
一羣剛下班的青年縮了下脖子,邊走邊念叨。
“嘶,怎麼感覺今晚涼颼颼的。”
“廢話,這都十二月了,再過不久都要過年了。”
“這班是一天不想上了,想回家養豬。”
“閉嘴吧,我託我爹的關系才把你弄進來,你又想養上豬呢?”
“行了,晚上去喫點熱乎的,剛好我新投資了一家酒樓,去嘗嘗吧。”
“義父大氣!”
那羣青年笑鬧着離去,帶給她如此熟悉的既視感。
可那記憶的盒子剛剛開了一條口,就被另外一股力量強行壓了回去。
又是這種感覺。
阮欣無端感到燥意。
她揉了揉頭發,沉吟片刻後,開車去往了一處公墓。
相鄰合並的墓碑前,一束新鮮漂亮的花束輕輕放下。
撫過上面的刻字,阮欣那煩躁的心在此刻終於平復了下來。
“我總想着,我一定要回來。”
“......”
有風吹過,墓碑前花束搖擺。
“總不能讓你們逢年過節,連個燒紙錢的人都沒有。”
她固執回來的盡頭。
等候着的,其實只有一對墓碑。
她這一生都在重要的轉折點被人拋棄。
她知道個中滋味,所以哪怕聽起來很可笑,她也依舊想回來。
阮欣腿蹲麻了,換了個姿勢,餘光瞟過隔壁墓碑前擺放的桃子,她順手掏了過來,往嘴裏嚼了一口。
清甜的滋味撫慰了一下飢餓的肚子,她舒適的眯起了眼睛。
“對了,下次再來要給你們介紹一個人。”
“他......”
他?
阮欣蹙起了眉。
她好像要介紹一個人。
在所有時光中,會毫不遲疑的選擇她、抓緊她、陪伴她的人。
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阮欣忽而站起了身。
【系統,出來!】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可那股怪異的感覺卻再次襲遍全身,和御禮突然辭職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有什麼東西在偷取她的記憶。
將她強壓在這個世界。
讓她的身邊,空空如也。
【我知道你在!】
那股怪異感不減反增。
阮欣的眸光驟然冷了下來。
煩躁感如潮水溢出,再也壓制不住。
她運起全身力氣去反抗,極致的煩躁與反抗讓她的大腦如撕裂般疼痛,連帶着視野都白茫茫一片。
可阮欣卻勾起了脣角。
丹田裏的異樣感讓她本能的去調動,去衝破,去撕開那條裂縫。
與此同時,腦海中,系統的嗓音響起,卻不再是冷冰冰的電子音。
【連接上了宿主意識!】
識海內印記歸位。
三把劍齊齊嗡鳴。
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世界也變得動蕩不已。
“主人,六界門已破。”
“準備斬殺魔主。”
赤華劍現行,阮欣抬手劈下。
此劍,碎裂天地。
黑暗重新湧來,阮欣看着眼前面色僵住的魔主,身上靈力節節增漲。
大乘初期。
大乘中期。
大乘巔峯......
飛升雷劫翻湧。
爲了讓魔主輕敵,阮欣一直壓抑着實力,始終沒有讓魔主發現她得到了大乘巔峯的金丹。
此般對抗天意,破除天地之力,更是讓她感悟到了一些東西,步入飛升之列。
這意味着,這個世界不再只有天道這個神明。
身旁熟悉松香味傳來,御禮安靜的站在她身旁。
大乘期巔峯劍氣如有實質,化爲白霧親暱繞行在兩人腳下。
看來,御禮也感悟到了不少。
兩人同時衝了出去。
魔主面色扭曲,近乎本能的轉身逃離。
但這次不會再有神明站在它那邊,很快就被兩人毫不費力的追上。
四道劍光融爲一體,法書運轉,十則全開。
劍、靈融合。
魔主的身體觸之即散。
它眼中的恐慌終於遮蓋不住。
它好不容易才重新降世,重塑身體。
它等了這麼久,卻又要再次死去嗎?
不!
它被重新打回成黑霧的身體迅速朝着一個方向急速而去。
它還有一次機會。
它還能卷土重來!
“靠!”
“它在那!”
“兄弟們上啊!!”
趕到的溫西遇衆人罵罵咧咧,擼起袖子就衝了上去。
本就被打散的魔主在一羣下手毫不收斂的莽屠手中更是差點魂飛魄散。
攢着最後一口氣,飛向那鬼淵之核。
阮欣在看見那熟悉的肉根時就蹙緊了眉。
直到,一只血肉模糊的手忽而攀附在了崖邊,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
渾身長滿肉芽的青衣少女背着與她身形嚴重不符的男人緩慢的爬了出來,拖行出一條血跡。
兩人幾乎被肉芽吞沒,一節又一節的肉根還在不斷從他們體內鑽出。
男人昏迷不醒,眼睛流出的鮮血將覆蓋的白綾染出一片血色。
阮欣甚至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直到那肉芽中的雲柔抬起頭,看向魔主的方向。
“看來,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話音落下,巨大的淨化之力從鬼淵深處炸開。
鬼核碎裂,魔主失去了復活的機會。
那籠罩着靈界的光幕從四方收縮而來。
那魔主自知再也逃不掉,一口惡氣壓抑不住,用盡全力朝阮欣直衝而來。
當然,這點力道阮欣甚至連指尖都懶得動一下。
雲血劍過,連風都沒有擾到少女衣角。
光幕之下,魔主無處可逃。
阮欣頷首。
“起陣。”
繁雜的上古陣法自衆長老手中而出,繼而繪成一個。
阮欣抬眸看着。
魔主由世界惡氣而生,生生不息、綿綿不絕。
其實她知道。
此般就算讓它灰飛煙滅,在數百年、數千年、數萬年後,依舊會有下一個魔主出現,填補空缺。
但她相信,下一次,不會再出現天道偏頗的局面。
靈界終將勝利。
當光幕化爲煙花綻放在人間大陸上時,恰逢人間新年夜。
他們走出了房門,看向遠方傳來的勝利,喜極而泣。
她們抱團相擁,歡慶新生。
......
廂房內,一堆殘的殘、傷的傷的少年們也聚在了一起。
阮欣踹了一腳身旁的邱塵,將他手中的筷子踹的換了個方向,隨後眼疾手快夾走了銅鍋中最後一片肉。
“艹!老子都瞎了!你們能不能當個人啊!”
雲柔不贊同的看了眼師姐,隨後又伸手將碗裏的肉夾給了邱塵。
“師兄不可瞎說,你的眼睛會恢復的,喫這個。”
“...哦。”
剛剛還咋咋咧咧的邱塵突然就換了個音調,小聲的低下頭,耳根子莫名紅了。
這死樣子......
阮欣嚼着嘴裏的肉,眯了眯眸子。
說他們沒在鬼淵下面發生點什麼都不信。
溫西遇手中的菜被宮承夾走,他立馬罵罵咧咧。
“別搶了!油弄得到處都是!”
“拿點擦油的過來。”
坐在牀邊的阮欣嚼着肉轉了個身,將正昏迷着的喻建白提起來送了過去。
宮承把菜往旁邊收了收,讓出擦桌子的位置。
從頭包到尾的繃帶很快就將桌子擦得幹幹淨淨。
“行了,放回去吧。”
阮欣吸了下被火鍋燙出的鼻涕,剛將人重新丟回去,一方手帕就蓋上了她的鼻子。
御禮蹙眉按着她的後腦袋擦拭,阮欣的腦袋便也跟着他的動作輕輕搖晃。
眼前,御禮勾起無奈的笑意。
“髒欣欣。”
“再說揍你。”
窗外煙花聲不斷。
房內愛人在側、好友相伴。
阮欣呲出大牙。
人生,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