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個小時以後男單半決賽,老實坐在看臺上,別再給我出什麼亂子。”老肖丟下這句話就走了。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着呆,腦子裏一片混亂。
“哥,坐兒。”小石頭朝我揮着手。
我坐到他旁邊。離着看臺處比較遠,小石頭找了個好位置。
“別告訴我又是你小胖哥交代的。”我掃了一眼比賽場地,還未入場。
“你咋知道的?”小石頭拍着我的肩。
“哼,你能有這個腦子嗎?”
“哥你說啥?”
“沒啥。”
暖場音樂響了起來,我眼睛無神的盤着串,這手串跟了我好幾年了,我一般只有睡覺前會盤一會兒,反正比賽也沒我啥事了,坐這麼遠鏡頭應該掃不到。
我“名正言順”的帶上了手套,一圈一圈的盤着串。
突然鏡頭掃到了我,我的臉印在了大屏上。
“哥,哥。”
“我知道了。”我咬着牙說道,然後默默放下來盤串的那只手。
鏡頭過後:“不是,這玩意我坐這麼遠還能找到我?”我回頭問着小石頭。
“不知道啊。”
暖場音樂剛過,屏幕上竟然放出了我和王瑋混雙的鏡頭。
“哎,哎,我去。”鏡頭又跑了回來。
“幹嘛呀這是就追着我不放了。”我低着頭,無奈的等着鏡頭離開。
“我真服,我真也是服了。”我苦笑着,卻好似也放下了一絲內心的糾結。前後排的人都回頭看我:“你看,你倆。”
我又不瞎。
男單半決賽後,就是決賽了。
小胖難得對上大胖。
沒有人相信,一直吊兒郎當的小胖,能走到這一步,一直推算到讓他走到這一步的我,更沒有人會相信,一個正在上升期的運動員會輸給一個不溫不火的運動員。
即便這是競技體育,萬事皆可發生,可他們就是認爲,我讓球了,還不是一球,是三局。
連我自己站在都分不清,我是讓球了,還是真輸了。
小的還是抵不過大的,但好在小的拿了一枚銀牌,這對於他近段時間來說,已經是最高的獎勵了,可他並不開心。
老肖再沒有找我談過這件事,只是他不知道再尋思着什麼,想開口,又噎了回去。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混雙,被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嗎?”王瑋把我叫到我們的“祕密基地”。
沒錯,從新鄉回來,我和小胖又回到了,想親密又無法親密的地步。
我靠着牆站立着,聽着她說。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要拆我們。”
我清楚她說的“所有人”指的是誰。
“可我們憑着自己的本事,把混雙撐到現在的不是嗎?”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混雙這條路,真的太辛苦了。據我所知,除了許開和文姐,沒有人堅持的下來。
因爲這條路不僅要研究男對手的打法,女選手的打法,還有混合打法,混合的組合有那麼多,即便是我和王瑋天天膩在一起訓練,也是訓到最後累的沒有一絲力氣,擺了擺手代替再見。
許開曾經說過,沒有人在混雙的精力上比他和文姐要多,包括現在的我和王瑋。
我承認,自從東奧之後,就再也見不到許開和文姐的混雙訓練。也是自從東奧之後,我和王瑋在混雙的重視程度111
同樣,我和王瑋的“出雙入對”。也被理所應當的視而不見,甚至超過兩天沒有見到我倆同框,都是一件稀奇的事。
“只有贏,才有話語權。”王瑋突然說着。
“無論是混雙,還是男雙,無論是一個人贏,還是兩個人贏。”她點着我。
“所有人都認爲我是讓球給他的,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爲什麼就不能是他自己一拍一拍打下來的呢?”我看着王瑋。
“我相信他,也相信,相信你們是彼此尊重這個比賽的。”王瑋也看着我,她的睫毛很長,一眨一眨的,就像落了一只蝴蝶一樣。
“就像我和曼玉,我第一次輸她,我不甘心,我和她鬧情緒,甚至不理她。我第二次輸她,失落,難受。我第三次輸她,甚至已經認命了,我只要對上她,必輸。”
我有些心疼的看着王瑋,她這是在挖開自己的傷口讓我看。
“我甚至一度站在那個賽場上,我看見她的眼,我的腿都在抖,能怎麼辦呢?競技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也明白這個道理的。可是她比我格局大,我贏的時候,她發微博祝賀我,我輸的時候她從不曬那塊金牌慶祝過。”王瑋的眼含着淚,她走心的時候,真的讓人好想抱抱。
“我們兩個人說好了,上了那個場,誰輸誰也自有天定,她是站在我對面過,可她也站在我身邊過不是麼,我們是對抗過,可我們也彼此拼過命過。”王瑋把自己說哭了,她突然走向我,臉靠在我的肩,我看着她的淚一顆一顆的落下,從我的肩流到了胸口。
我吻着她的側額,手撫摸着她的頭發。
雖然這次冠軍賽她贏了,可在贏之前,陪她訓練的佳佳把她打贏了,曼玉把她打贏了,連小師妹都跟她過了個平手。她有一種,決賽的贏是一種運氣的贏,是不甘的贏。
她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角,我看到過她躲在那裏,頭埋在毛巾裏的樣子,我很想當那塊毛巾,可我做不到在衆人面前牽起她的手,如今她向我展示着自己脆弱,卻是爲了安慰我。那種既心疼她,又恨自己的無能。
在京市的短暫停留就要出發澳市了。
大巴車上,小胖下意識的將包拿開,本能的以爲我會坐在他身邊,卻被小石頭搶了先。
“你給我起開,那是我位置。”我一把揪起小石頭的領子把他拽出來。
衆人一臉看戲的表情。
我一頭靠在小胖肩上:“你昨天烙餅呢?翻的我一晚上沒睡着。”我閉着眼,不管外界的任何眼光。
小胖抬了抬胳膊。
“咋的,球技見長脾氣還見長啊,贏了我我還不能靠一下,怎麼等你冠軍了你還不是我哥啦。”我假意發着牢騷,卻是讓滿車的人都聽到的“公告”。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他贏的天經地義,不摻雜絲毫情意。
說實話,小胖這個肩膀,真的睡覺蠻香,也可能是舟車勞頓,我真的睡了過去。
到了機場,我找了個座位,頭一歪繼續躺椅子上睡。
小胖走了過來,輕輕抬起了我的頭,放在了他的肩上。我不用睜眼也能猜得出,因爲這事一定不會是王瑋幹的,除了小胖,沒有人會對我這麼好。
我躺的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