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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芳招呼着兩人坐在屋裏,自己又去雞欄裏挑了一只最肥的母雞,她的樣子像是要把家裏所有的好東西全都拿出來。

李玄靠在牆上一口一個橘子,炫得根本停不下來,看得徐梔也有些饞。

陽光下,橘子皮爆開的瞬間,細密的汁水噴灑在空氣裏,徐梔瞬間感覺身上像是有螞蟻爬過,打了個冷顫,最受不了這個了!

“姐姐,喫。”

陳念拿着橘子朝她跑來,徐梔心裏一萬個拒絕,別過來啊,你可千萬別過來!

可陳念哪裏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趴在她腿上開始耍賴,“喫橘,姐姐剝。喫。”

“好好好,喫橘子。”

徐梔拗不過她,一柄短劍驟然出現在她手中,徐梔瞄了瞄,對着桌上的橘子啪得砍下。

驚得李玄目瞪口呆。

木制的桌子頓時出現了一道裂縫,陳念還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只是抬着腦袋,轉着滴溜圓的眼睛,看着徐梔嘿嘿的笑。

“別動!”李玄丟下橘子,緊緊地抱住桌子,“你!要是讓隊長知道你劈了他家的桌子,我看你怎麼辦!”

他的聲音極低,語速又快,樣子十分滑稽。

徐梔欲哭無淚,陳念還在嘿嘿笑着,“那現在怎麼辦……”

她也不想這樣,可她也是真受不了橘子皮爆開的觸感,不用手,就只能用劍了。

李玄像個八爪魚似的摟住桌子,將放在地上的備用桌換到了炕上,

“等會兒我去街上買一個新的,你可別剝了。”

徐梔乖巧的點頭,看向陳念,“念念,不要找姐姐剝,哥哥剝。”

“哥哥,喫。”

陳念也很上道,就連叔叔都不叫了,靠在李玄身上,把橘子遞給他,可等他剝完轉身就給了徐梔。

“好啊,用我剝的橘子去討姐姐的歡心,小小年紀,你太壞了~”

李玄一把抱起陳念,抵着她的頭晃着小腦袋。

陳念被他逗得直笑。

“好喫!”喫到第一口橘子的徐梔,毫不吝嗇的誇獎道,“特別是隊友剝的更好喫了!”

李玄一看徐梔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憋好屁,下一秒,就見她端起一盤橘子和一個幹淨的空盤,“勞駕,再幫我剝幾個!”

“喫,要!”陳念答應得挺快,絲毫不顧李玄的死活。

兩人在趙芳家這一下午,李玄只顧着剝橘子了,最後指甲都染了顏色……

徐梔喫着橘子,時不時的跟老太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這日子實在是太愜意了。

趙芳在院子裏忙忙碌碌,徐梔和李玄只要一出去,就被她用掃把軸子給趕了進來。

“不許動,你們兩個給我進去玩,去陪念念,這裏我自己來就成。”

陳念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了個盒子,猛得砸在牀上,徐梔有些好奇,看盒子的樣式裏面放着的應該是貴重東西。

老太太的目光在觸及盒子時,有了一瞬的清明,眼裏含滿了淚水。

“奶奶,您怎麼了。”

徐梔見她神色不對,趴在她耳邊問道,老太太沒有說話,顫抖的手指着盒子,本就蒼老的她,在這時更憔悴了。

“這是什麼東西。”李玄伸手拿起,老太太激動的想要起身拿回來,但因年老體弱,這一動差點閃了腰。

“pia!”

徐梔一掌打在他的手上,“這是奶奶的寶貝,你還看不出來,別動。”

將盒子遞給老太太後,他才安靜下來,“老大,這是老大。”

老大?兩人都不懂老太太在說什麼,一個盒子怎麼還有老大老二之分。

老太太顫巍巍地打開了盒子,一枚精致的勳章正安靜的躺在那裏。

日光透過窗戶照在勳章之上,深藍色的勳章發出了淡淡的星光,投射在牆面上甚是好看。

“這是,功勳章?”李玄驚訝的喊道,“這是什麼等級的勳章啊。”

“星辰?”在徐梔記憶裏,貌似只有星辰是深藍色的,隊長還立過這樣的功績,可真了不起。

“你們想不想試試飯包兒,還是喫白米飯。”趙芳掀開門簾,一眼就看到了老太太手上的勳章。

“念念!是不是你又調皮,媽媽跟你說了多少遍,那是大伯的東西。是奶奶的命根子,你不能亂拿,怎麼這麼不聽話!”

徐梔拉過陳念,“對不起嫂子,我沒看住她。”

趙芳嘆了口氣,上前拿走了老太太手中的盒子,安撫道,“娘,幫我看會兒念念,好不好。”

陳念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乖巧的爬到老太太身邊。

徐梔讓開位置,李玄趁機捧起碎裂的桌子,溜了出去,趙芳輕輕擦拭着勳章,鄭重的將它放回了盒子裏。

“你應該認識這個吧。”趙芳的臉上帶着笑意,但眼中卻含着深深的悲切。

徐梔一時語塞。我應該認識嗎......

趙芳沒有說話,徑直走向最裏面的房間,招呼着徐梔進來。

這裏的房間沒有開窗,甚至還拉上了窗簾,只有從門簾外透進來的一絲亮光,趙芳伸手打開了燈。

視線沒能適應驟亮的環境,徐梔眯了眯眼,看向趙芳身後,驀得瞪大了雙眼,她一臉驚愕。

這面牆上,掛滿了勳章。

淡紅色的勳章鋪滿了半面牆,淺藍色的次之,這面牆上唯獨沒有深藍色的勳章。

趙芳將它放回原處,只見這個盒子旁,還有個一模一樣的盒子。

“這些都是念念的大伯、二伯,這輩子得到的勳章。

念念最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了,所以她大伯就說,他要拿好多好多的勳章,鋪滿整面牆給念念看。兄弟幾個在這種事上倒是有默契,小剛和她二伯也開始莫名其妙的比起來。

去年,她大伯犧牲了,上頭給了這枚勳章;沒多久,她二伯也…走了…”

徐梔轉頭看向這牆上的勳章,這是經歷了多少次生死徘徊才能拿到這些;如果他們還活着,又會繼續創造多少功績。

趙芳的肩膀開始顫抖,捂着臉啜泣,過了好久才恢復平靜,“同樣也只留下了一枚一樣的勳章。我把你們留下,就是想見一見小剛!”

見隊長?這是暴露了嗎,可嫂子是怎麼知道隊長在京海的,徐梔腦中閃過她試衣服時的神情,難道是因爲那件衣服。

趙芳的情緒有些激動,

“我不想再見他時,也像這樣只有這麼一枚冷冰冰的勳章。哪怕是一眼,讓我知道他是安全的就行,我知道他不願意回來一定是擔心我們娘仨有危險。

可我不怕,我只想讓念念看一眼爸爸,她都不記得爸爸長什麼樣,甚至連爸爸都不願意喊。

還有娘,大哥二哥走了之後,娘就開始糊塗起來了,我真怕,真怕他連娘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嗚嗚嗚……”

徐梔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那些話在此時是那麼蒼白無力,只能輕輕拍着趙芳的肩膀。

“嫂子。”

趙芳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抖着聲音,“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是爲難你。我就是、就是想找人說一說,對不起。”

說着,她抱住了徐梔,壓着聲音在房間裏低低哭泣,門簾外,李玄的眼眶溼潤,看向牀上毫不知情的兩人,嘆了口氣。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老太太渾濁的雙眼早已被淚水糊住,只有陳念趴在陽光下咯咯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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