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伺候的人早就回去休息了，整個翊坤宮格外安靜，安靜到只能聽見惢心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好不容易將凌雲徹放到牀上，惢心累得癱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胸脯劇烈起伏，像是剛跑完一場艱難的馬拉松。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正在慢悠悠品茶的如懿又說道：“惢心，你去煮些醒酒湯和姜茶，再端盆熱水來。”
惢心雖然疲憊不堪，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但還是強撐着身子，默默地點點頭，拖着沉重的步伐照做去了。
而如懿則幹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地看着躺在牀上昏睡的凌雲徹，眼神中滿是竊喜。
養心殿內，金玉妍走後，弘歷一直在想那件事，神色冷峻。
“毓瑚，”弘歷突然開口，“永璜和永璋，在這喪禮上，與諸位大臣相處得如何？”
毓瑚微微一怔，迅速整理思緒，恭敬回道：“回皇上的話，奴婢瞧着，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十分謙和有禮，大阿哥言辭懇切，三阿哥也周到有加，大臣們對兩位阿哥的舉止，皆頗爲贊許。”
弘歷聞言，冷笑一聲，“哼，謙和有禮？他們怕是各懷鬼胎，想趁這機會招攬人心吧！”
他站起身，緩緩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沉重，他又開始懷疑了，“永璋，平日裏就心思深沉，普通平庸，總覺着朕對他不上心，如今這般表現，定是想在大臣們面前立威，爲自己謀些前程，還有那永璜，自恃有些才情，也不安分，這般刻意討好，背後不知藏着什麼算計。”
毓瑚心中一凜，深知此時多說多錯，只能低頭不語。
弘歷猛地停下腳步，目光如刀，“這後宮與朝堂，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子與大臣勾結，向來是大忌，朕在這皇位上，殫精竭慮，爲的就是大清江山穩固，絕不容許有人在背後搞小動作！”
“皇上聖明，”毓瑚趕忙應道，“兩位阿哥許是年輕，只想着盡孝，並無他意。”
“但願如此，”弘歷的聲音依舊冰冷，“毓瑚，你在這宮裏多年，什麼沒見過，往後，多留意着點，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向朕稟報。”
“奴婢遵旨。”毓瑚屈膝行禮，退下時，後背早已被冷汗溼透。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微弱的晨光艱難地透過那糊着窗戶紙的窗欞。
凌雲徹在睡夢中悠悠轉醒，意識還迷迷糊糊，大腦還未完全從沉睡中蘇醒。
可下一秒，他就猛地察覺到身側傳來的溫熱，像是觸了電一般，瞬間清醒，條件反射地“啊”了一聲，聲音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突兀。
他的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滿臉寫滿了驚惶與不可置信，大腦瞬間一片空白，緊接着，幾乎是出於本能，他雙手用力，一把掀開被子，動作急促又慌亂，眼睛死死盯着身下，快速查看。
在確認一切如常，沒有發生任何不堪之事後，他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放松，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長舒了一口氣，懸着的心也終於落回了原處。
而身旁的大如，本就睡得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徹底吵醒。
她睡眼惺忪，慢悠悠地揉了揉眼睛，那惺忪的睡眼在晨光下，竟無端生出幾分嫵媚。
只見她故作嬌嗔，伸出形似雞爪的手指，輕輕戳了下凌雲徹的肩膀，聲音裏帶着幾分嗔怪，軟糯糯地說道：“凌雲徹，你這是幹嘛呀，一大早的，動靜這麼大，都把我給吵醒了！”
說着，還佯裝不滿地撅起了嘴，腦袋微微歪向一邊，那矯揉造作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在故意撒嬌。
凌雲徹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紅得猶如熟透的番茄，仿佛能滴出血來。
他尷尬得手足無措，兩只手局促地揪着被角，手指都因用力而泛白，嘴脣囁嚅了幾下，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
“娘娘，這是怎麼回事……”良久，他才慢慢開口。
同時，他慌亂地將目光投向別處，不敢與大如對視，眼神遊移間，滿心懊悔自己怎麼就這般糊塗，竟在大如在這兒留宿了一夜，這往後可如何是好。
若是皇上知道了，定會殺了他的……
提起昨晚的事，大如雙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恰似天邊被晚霞暈染的雲朵，帶着幾分少女般的嬌羞與忸怩。
“昨兒個你醉得人事不知，”如懿輕啓朱脣，聲音輕柔，帶着幾分嗔怪，“本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你扛回來，又親手喂了你醒酒湯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凌雲徹，眼中滿是關切與柔情。
凌雲徹腦袋昏沉，宿醉的後勁讓他頭痛欲裂，只覺腦袋裏像有千萬只蜜蜂在嗡嗡作響。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些，腦海中昨晚的畫面卻如破碎的拼圖，影影綽綽，怎麼也拼湊不完整。
他記得好像是惢心將自己攙扶回來的，可那記憶就像薄霧中的幻影，實在難以確定。
看着大如那含情脈脈、滿是期待的模樣，他也不好多問，只得強打起精神，拱手作揖，言辭懇切：“如此，便多謝娘娘費心了，若非娘娘，微臣真不知會醉倒何處，出什麼亂子。”
如懿聽聞，眼中瞬間泛起淚光，開始裝模作樣了——
“本宮如今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哽咽着，聲音顫抖，“被那魏嬿婉害得好慘吶！從前本宮好歹還是貴妃，享盡尊榮，可如今呢，一落千丈成了答應，受盡旁人的冷眼與欺辱。”
說着，她用手帕輕輕拭淚，雙肩微微顫抖，故意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嬿婉嗎？娘娘說的可是真的？”凌雲徹還是有些不相信。
“不是她，難不成是本宮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的嗎？她誣陷本宮害了端慧太子和七阿哥，她倒好，現在封爲令嬪，成了一宮主位，本宮卻什麼都沒有了！”
大如邊哭邊哼哼，聲音愈發響亮。
凌雲徹聽着，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怎麼也想不到曾經那個溫婉可人的嬿婉，竟會變得如此蛇蠍心腸。
很快，他語氣堅定，擲地有聲：“娘娘莫要再傷心，微臣這就去永壽宮，找嬿婉問個清楚，她怎能如此傷天害理，做出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