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重新审慎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需要明了一下他对于苏然那种炽烈的爱情,这究竟是不是爱?
看到萧鸣珂去了,床上的女子眼瞳里面刚刚的激情与光芒逐渐的消失不见了,对于苏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但是对于萧鸣珂,好像有点儿把持不定!
往后还有一个萧子琰,还有一个往常处处从中作梗的莫澜昕,小红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很是沉重,那担子几乎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望而却步,但是小红并没有!
在小红的心中,苏然彻彻底底的谋害了小红的姐姐,这是家仇,是不可忘怀的伤口,小红的目光望着这金碧辉煌的王殿,现在,他终于一跃成为了这王殿里面的女主人,从今以后,小红发誓自己一定要将这个齐城弄一个天怒人怨。
弄一个人仰马翻,弄一个奇形怪转,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并不多!也知道,逐渐的,萧鸣珂开始怀疑了自己,刚刚自己有一点儿过分了,他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奇怪的是,她好先已经对萧鸣珂有了一种倾慕,刚刚救助自己的时候,他与她的身体是那样近距离的接触,她好像已经欲罢不能,对萧鸣珂的依赖,对萧鸣珂的信任与日倍增。
她好畏惧自己到头来会离不开萧鸣珂,会离不开……
小红这一晚并没有睡得很踏实,萧鸣珂去了,在微风中,他轻颤了一下,究竟是什么缘故,自己眼看就可以与苏然肌肤相亲,眼看那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要得偿所愿,但是……
但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攫住了萧鸣珂的心脏,两个苏然好像都不是真的,以前那个性格跳脱的,欢快活泼的,开朗的苏然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究竟这苏然去了哪里呢?
萧鸣珂不光光是怀疑云榻上的苏然不是真的,就连那一个也是开始怀疑起来。苏然啊,苏然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望着寂寥的黑夜,今晚密云不雨,望着天空那铁砧一样的积雨云,萧鸣珂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一种错乱的,愤懑的情绪很快就激荡在了萧鸣珂的胸口,萧鸣珂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选择。
“朕要舞剑。”一句话以后,身旁的内侍监立即到了后殿,将萧鸣珂的佩剑拿了出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萧鸣珂握住了这金龙吞口的青锋剑在并不明朗的黑夜中舞弄起来。
耳边好像还回想着苏然在旁边赞美自己的一首诗——“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他的脚步开始趔趄起来,旁边的宫人一言不发,望着黑暗中那腾挪的身影。
萧鸣珂狂舞起来,本以为经过舞剑以后自己的心情会纾解一些,但是那些烦闷却是逐渐的开始凝聚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一种被恐惧攫住了的畏惧感,逐渐的将萧鸣珂给包裹住了。
良久以后,那剑落在了地上。
“张公公,能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陪着朕喝一杯。”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对于张公公来说,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殊荣与礼遇,张公公想要奉劝一句国事为重之类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嗫嚅了很久,这才说道:“好。”
一会儿以后,已经将酒水给弄了过来,张公公斟酒,萧鸣珂亲自将一杯酒递给了张公公,“你说,借酒浇愁是什么办法?”
“皇上,老奴看您有心事。”
“是。”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狂歌滥饮起来,看的旁边的张公公也是咋舌,“你如何不喝酒呢?”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皇上。”张公公虽然这样说,不过并不执拗,还是喝了起来,“咕咚”“咕咚”三杯两盏已经喝过了,张公公的目光看着前面的位置,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这才挥了挥手。
早有内侍监将一件重裘给拿了过来,张公公披在了萧鸣珂的身上,萧鸣珂的目光望着张公公,“朕是不是一个好国君,父皇临终前告诉朕,无论如何不可以感情用事,不可以意气用事,不可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朕是一个国君啊。”
张公公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也是意犹未尽,此刻看到他这般的喝闷酒,张公公立即说道:“老奴有一句话总是想要问一问您。”
“你说。”他将酒杯放在了桌子的边沿,看着酒杯里面那明晃晃的酒液,好像在看什么西洋景一样,又好像这酒杯里面生出来一株花朵似的,他看着看着将手在酒杯上空微微的挥舞了一下。
伸手正要握住酒樽的时候,张公公跪在了他的身旁,“皇上有心事,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而已,皇上,奴婢看,大可不必,国君都是后宫三千,您为何一个都没有,等这样一个过客,您不值得,再说……”
“嗯?”萧鸣珂的声音有点冷,张公公知道自己不能再畅所欲言了,立即开始磕头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奴才死罪,死罪啊。”
“张公公,你是旁观者清,朕怎会不知道这些个道理,朕恕你无罪,你敢说这些,已经与众不同,朕喜欢这样的人,你继续说。”张公公立即点头,说道:“皇上,心情不好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张公公言必有中。”他点点头,张公公唯恐自己揣摩圣意不好,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胡巧发奇中,淡淡的说道:“皇上,奴才以为,您大可不必,因为奴才看出来,您固然是关心,但是这并不是爱。”
“你知道什么叫做爱?”他这样问,一个内侍监知道什么是爱,一个大阴人知道什么是爱?
“奴才自然不清楚,不过奴才看到的多了,也就是个中人,皇上一定会笑话奴才,一个内侍监连男人都不算,怎会有爱呢?”
“朕没有那个意思,爱是平等的,天地万物都有爱,不是吗?”他问一句,张公公立即点头,又道:“今天的事情足以证明,您对于她不是什么爱,而是一种幼年就有的缠绵悱恻的情感,因为您的眼睛里面只有一个人。”
“从幼年开始,朕的眼睛里面就只有一个人,现在这个人更加是根深蒂固起来,不是朕不会爱,不是朕不想爱,而是朕现在放不开。”
“皇上!”张公公敲警钟一样的说道:“你何苦自贻伊戚,刚刚您放弃了,说明您已经逐渐的明白过来,苏然不是您想要的,您对于苏然始终是一种想要得到的心态,皇上,奴婢是北方人,没有看过大海,奴婢这一生一世都想要看一看大海。”
“张公公请明言。”深更半夜了,云团在天空移动,还是黑漆漆的,话题好像也是很沉重一样,张公公望着他,他的一张脸是那样的冷峻,那样的寒凉,但是这张脸在面对苏然的时候会变得那样的温柔多情。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现象,这是爱?
如果这是爱,则一个人最好还是不要拥有龙庭,如果这不是爱,那么什么才是爱呢?
“奴才预谋了很久想要去看一看大海,像奴才这种人,还有什么愿望呢?”一边说,一边微喟一声,他那苍凉的叹息让萧鸣珂也是感同身受,萧鸣珂没有打断张公公的畅所欲言,反而是非常镇定的望着张公公。
准备让张公公一吐为快,张公公看皇上这样子,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切中了要害,索性一句话将要说的都说了算了。
“奴才现在却是不想要去看大海了,因为奴才已经到了迟暮之年,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那道理就是看景不如听景,这看大海是奴才的愿望,但是奴才畏惧起来,奴才趑趄不前。”
“你在御前,原是朕亏待了你,你现如今想要去看一看大海,朕明日就可以准允你离开龙庭,去看一看你梦寐以求的大海。”他说的很是认真,对于下人,萧鸣珂一向是宽大为怀的。
此际,张公公深吸一口气,良久良久以后,终于微微的摇头,看着那高傲的白发苍苍的头颅,萧鸣珂陷入了沉思,“你莫非现在已经不想要看了?”
“奴才知道这个道理以后,奴才是一丁点都不想要看大海了,奴才唯恐自己看过了大海以后,这大海与我们这边的什刹海一样,奴才要看的大海是奴才心目中的,是奴才想象中的,更何况关山迢递,奴才已不想要付出任何的代价去看一看了。”
“你所言有道理,在朕御前,你总是一个聪明过人之人。”他点了点头,望着张公公,“然则,你要告诉朕一个什么道理?”其实,萧鸣珂这样一个聪明过人之辈,怎会不清楚张公公刚刚绕弯子想要警惕自己的话呢?
“奴才不过是想要告诉您,您对于爱情的期望值过高,对于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得到的东西您每一次都在没花,你要的爱情已经不是苏然了,而是一个理想中的,任何人都不可以给您的,这爱情是因为苏然而起的。”
“所以这么多年了,您总是以为您爱上的是一个人,其实不然,您爱上的不过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您是一个好国君,人人都有目共睹,奴才这里说的不中听看,是死罪,死罪啊。”
他说完,惶恐开始磕头起来。
“你何尝就有了死罪,朕看你说的很是好,朕往后还要多多在你这里讨教讨教,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同样也是有目共睹,朕想要问问你,世界上真的什么茅山之术,真的有什么画皮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吗?”
“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么——”萧鸣珂说道:“这龙庭中,你认为会因为一个女子变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