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浓郁,将枝头的花儿吹了一个涓滴不存,他的目光望着摇曳在头顶的枝条,微微的叹口气,目光又是落在了地上,地上的花瓣与那破碎的纸张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小翠回去的时候,这边厢,小红已经从后院游玩过来了,看到小翠回来,什么都没有问,倒是小翠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近,从这个王妃身上发现了很多更大的嫌疑,一一求证以后,她简直已经可以肯定了,这王妃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是苏然,因为苏然是一个很具有创造性头脑的人,曾经发明过很多的东西。
但是这个王妃呢,有一种过分的沧桑与成熟,一开始还罢了,最近这种沧桑与成熟比往常还要厉害了不少!
“翠,你看,花儿都落了。”小红一边说,一边握住了一枚木棉花,手掌托着,送到了小翠的手中,小翠的目光望着这木棉花,一边看,一边淡淡的说道:“王妃,原是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
“这无边春色终于也有过去的时候。”小翠说完,小红一笑,“你说的很对,与做人的道理也是一模一样,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所以,在这个皇城里面,应该时时刻刻刻小心在意。”
“是,王妃。”小翠点了点头。
小红说道:“其实最美丽的是红色的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寒梅扑鼻香?”小翠是从这句话中想起来另外一个人的,那就是梅侧妃。
梅侧妃以前是那样的喜欢江梅,不过在这里,天气那样的暖和,所以江梅的成活率是很低的,倒是现在这种爱好根植在了她的心目中,那么,她……会不会是小红呢,如果是,那么自己岂非也是危险了起来?
看到小翠的脸色变了,她这才又道:“我想要让人将这里改造一下,成为一个梅园,往后到了冬天,这里就会一枝独秀,翠,你说好看吗?”
小翠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立即有了一个僵化的微笑——“王妃。”
“从今天开始,这事情就要由你去负责了,你往后多多劳动,我会让皇兄将这个命令贯穿下来的,好吗?”他很有耐心的说着,目光也是清澈的望着小翠,小翠不禁一愣,一种危险已经侵袭到了她的周边。
小翠不寒而栗。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要是不喜欢,则不用那样劳神费心了,我找其余人就是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给小翠识破了,所以倒是没有什么畏惧了,小翠立即摇头,“不,不,王妃……”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会立即让人将这个情况通知个皇兄的。”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握住了小翠的手,简直好像一条毒蛇咬噬住了她的手掌一样。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同理可证,目前的萧鸣珂已经对苏然没有那样浓郁的兴趣了,有时候爱情也是花期一样,说过去就过去了,更何况这样的花原是一树谎花。
只能开,不能看!
这天,齐城的千户到了越国的帐篷中,将萧鸣珂的话全部都说了,彼时,莫澜昕正在翻看一张什么东西,一边翻看,一边皱眉,这千户将话全部都说完了以后,莫澜昕冷声说道:“他不情愿?”
“皇上的意思,微臣已经说过了,您也是已经听了一个一清二楚。”千户这样说,莫澜昕冷冷的笑着,“拖出去,将他的人头斩落,送给这么快,祭旗!让萧鸣珂知道,孤不是那样容易糊弄的。”
“皇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旁边一个大人语重心长的说,莫澜昕恶狠狠的愤怒的将旁边的册子给推开了,然后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腰际握住了一把长剑,“孤想要杀人都不可以了吗?”
“皇上,两国交战……不……不斩来使啊,您三思而后行。”这老臣也是一个忠肝义胆之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开始磕头起来!
其实,在内心中,在越国,是没有人支持这样的春秋无义战,不过并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他们阳奉阴违,纪律散乱,这些莫澜昕都是清楚的,延宕了这么久这大战终于要拉开帷幕了,但是……
但是又一次遭遇到了阻力,他将佩剑狠狠的握住了,砍在了旁边的桌上,这千户并没有畏惧,可见心理素质是很强悍的,莫澜昕看着桌子,这黄花梨的桌子边角已经碎裂。
“你回去告诉萧鸣珂——”他同样恶狠狠的说道:“孤告诉他,桌子是四个角,要是砍掉了一个角,就会有五个!但是人的头却只有一枚,孤给了他一个绝妙的好机会,莫要视而不见,去吧!”
“圣意已决,磐石无转移。”千户望着莫澜昕,莫澜昕一笑,“我说什么,你照旧告诉他就是,他会从长计议的,毕竟……”他的目光望着桌角,然后冷笑,阴沉沉的说道:“毕竟人头不是什么桌子之类的东西。”
“是。”千户去了。
等到千户离开了以后,一个女子也是摇曳生姿的到了他的身旁,是鬼医叶琳琅。叶琳琅的目光望着莫澜昕,她对于莫澜昕用苏然平息战争的事情是一无所知,此际,看到他这般的痛楚,问道:“您如何这般暴跳如雷?”
“这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也不是你应该参与的。”一面说,一面朝着刚刚坐着的位置去了,叶琳琅一笑,极力的去讨好他,将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捡起来,然后放在了他的手边。
“皇上,究竟是什么事情要你暴跳如雷?”将地上的纸张很快的捡起来,已经轻车熟路的样子,捡起来以后,又是分门别类,速度很快,可见这样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很多了。
“这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你也是暴跳如雷起来。”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叶琳琅,叶琳琅笑了,惨笑,苦笑,干笑。这笑涡完全没有到眼角眉梢,因此上,看出来她是一种非常难过的,非常惆怅的痛苦模样。
“皇上以为我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吗?您不用说,想必我也是可猜到。”一边说,一边微微扬眉。
“朕要告诉你,朕刚刚怒火填胸乃是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你相信吗?”他说完,握住了朱笔,开始朱批起来。最近的功业就是这些了,虽然莫澜昕御驾亲征,不过并没有落下龙庭里面任何一个讯息与奏疏。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我……”叶琳琅望着莫澜昕,不知道说什么好,莫澜昕望着叶琳琅,很久很久以后,叶琳琅转过了身,但是再回头的时候,眼睛红润,并且湿润,一股非常凄恻的感觉包裹住了这个风中颤抖的女人。
“为了她?”虽没有明说“她”是什么人,不过毕竟两个人还是心知肚明的很,叶琳琅问过了以后,忽然间颤抖起来,刚刚还笔直的站立的身影,现在折堕了一下,好像暴风中折断的杨柳似的。
“嘭”的一声,人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既然已经问过了,就要忍受住了,毕竟,她早在你之先。”闻言,叶琳琅忽然发现,是自己将自己精心构架起来的美梦给砸碎了,一点一点的敲碎了,让幻梦都所剩无几。
“皇上,您还是忘记不了她,已经这么久了,我没有想到会如此,为了她,为了一个女子,你居然连龙庭都不想要了,我不知道该说您这是愚爱还是过分的超绝了,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你这般的意气用事吗?”
一股风吹了过来,莫澜昕转过了身,目光望着庭院里面的一草一木,然后回眸,眉飘偃月,目炯曙星,鼻若胆悬,齿如贝列。
“不要说你想不清楚,连孤自己都想不清楚,孤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忘记的,某些事情却是在孤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样,孤看到你,孤也是爱你……”他无力的叹口气。
“然后呢?”她望着莫澜昕,冰心玉骨。莫澜昕苦涩的一笑,那锋藏锷敛的眉宇抖动了一下,用一种细密的声音说道:“孤爱你是百分之百,这个你无需去怀疑,孤愿意为了你去死,去生。”
闻言,叶琳琅那忽灵灵的一对杏眼,忽然含上了一层淡淡的秋水,因为叶琳琅好歹看出来了,他是情真意切的,是没有用虚言骗自己的,经历了这么多,她一个大龄女青年要的不正是这个吗?
那红扑扑脸蛋好似桃花迎风吹一般,眼瞳里立即有了火红的希望,晶亮,简直与黑色的玛瑙一模一样了。
“只可惜,”莫澜昕的叶眉抖动了一下,望着叶琳琅,叶琳琅刚刚的惊喜已经全部都消失不在了,那杏核眼中顷刻间就有了朦胧的泪水,然后这泪水已经顺流而下,经过洗刷以后,连自己都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埋入了人到中年这个行列中。
是不是,自己已经老了。已经不配拥有这样百分之百的爱情了,对吗?
“只是,孤发现,对于你是百分之百的爱,但是对于然然,孤这里是……”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良久以后,这才说道:“孤里是千分之千,万分之万,现在你明白了。”
闻言,叶琳琅僵化了一下,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袖,良久良久以后,这才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了,看着她的背影去了,他叹口气,埋首在了故纸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