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葵被拽得差点仰倒,气得七窍生烟,反手就朝白熹微抽来一巴掌:“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吧,敢拽我!”
白熹微另一只手挡住她的巴掌,做惯家务劳动的手粗糙地往她手腕一扣。那一个个薄茧跟血泡就成了咬人的钩子,钩在徐小葵的细皮嫩肉上,立刻激起徐小葵整片鸡皮疙瘩跟鬼哭狼嚎的惨叫。
“啊……邵小姐,邢大哥……呜呜呜呜,救我!”
“把东西给我。”不善打架的白熹微也不知道该怎么抢东西,更担心自己用力,把水果都挤坏了。
传达室老杨早在听到“渊龙会”三个字的时候石化了,这时候看到两个丫头片子打起来,急忙求爷爷告奶奶地上来拉白熹微:“白同学,你你你……你不能这样啊……”
“杨老师,这事你别管。”白熹微扯住了徐小葵的头发,发狠地说道,“你要是怕什么渊龙会,那你就走开点。我白熹微不怕!”
“哟哦,这年头本地居然还有不怕渊龙会的。新鲜!”刑衍歪在门旁,忍不住给她鼓掌,顺便睨了一起回来的邵依卿一眼,“邵小姐面子不好用哦,你看,人家不吃你那套。”
白熹微豁出去了,仰头不屈地说道:“我怕王法怕报应怕鬼神,我怕你们这帮蛆虫干什么?”
“蛆虫?”刑衍眉头上挑,原本淡漠的脸因为这个表情,忽然就撬出了几分不大明显的戾气。
白熹微冷笑:“寄生于组织,靠吸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活下来的,不就是蛆虫!”
刑衍十指交叉用力一抻:“小斑鸠,你信不信我拔掉你的舌头?”
“来啊,谁怕谁!”白熹微都不知道冲谁喊,她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个无底洞,那个洞里塞满了委屈不甘愤恨与屈辱。她要把它们统统都喊出来,都倒空。
徐小葵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在白熹微手上这个小太妹竟然没什么战斗力。屁股尿流地冲刑衍喊:“邢大哥,呜呜呜……这货身上好臭,我快被熏死了。你快来救我啊!呜呜呜呜……”
白熹微一个巴掌打过去:“你闭嘴,把东西给我!”
“啊……你打我,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外面的人进来。”邵依卿气得发抖,跺脚喊,“把这里给我砸了。”
围在传达室外的小混混立刻就跟成群的泥鳅一样涌了进来,二话不说抬手就开始砸东西。小传达室本来面积就不大,没摆多少东西,转眼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外加堆在墙角的几张废弃课桌,旧的体育用品就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老杨在打砸声里一个劲地求饶,最后见制止不住,就威胁道:“你们再不停手我就通知校领导,我们报警了!”
刑衍一把扯了他的衣领子,冷冷地说:“老家伙,我劝你少管闲事,没你好处的。”
邵依卿趁这个时候三两步上来,从徐小葵手里把果切抢过去,然后用力砸在地上:“给你,我他妈都给你。你有种给我趴地上舔啊!”说着一脚踩上一块蜜瓜肉,把它碾成了一滩汁水。
第八章
白熹微红了眼,丢开徐小葵不敢相信地看着邵依卿:“顾靳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这正是邵依卿的痛处,因为顾靳时他妈的压根没看上她“这种人”啊!
她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就挠白熹微:“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
战争是怎么结束的?
白熹微跟邵依卿当时扭打得天崩地裂,加上又过去十几年,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像是一个断层,永远与下一件事无法衔接上。
不过之后的事情,她却又记得相当清晰。
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蹲了班房。
没错,她把邵依卿他们所有人,全弄进派出所里去了,包括她自己。
还记得他们几个主犯一溜抱膝蹲在墙根下,除了刑衍,个个浑身狼狈。低头受人民警察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的样子,恐怕是这十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她跟邵依卿和平相处的时候。
她还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刑衍已经高三,邵依卿跟徐小葵都是高一,他们都在本市一个很高级的私立学校念书。高级到,她浑身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买不起邵依卿身上那件校服的两个袖子。
这场未成年人之间的较量,在渊龙会的暗中干预下,并没有留什么案底。无论是她还是邵依卿他们,都只是被批评教育了几句,就通知家长来接走了。
当警察问她家长的联系方式时,她死死咬紧牙关没说。
“小同学,你再不说的话,我们就只能通过学校去联系了?”
“不要。”白熹微脱口说道,“我不回家,我没有家。”
“啧,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叛逆吗?”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叛逆。我真的不能回家……”
这时,来接邵依卿他们的人来了。吵吵嚷嚷的,来了一片。警察的注意力暂时被那边拉过去,终于没工夫盘问她了。
白熹微松了口气,疲软地瘫坐在派出所冰凉的长椅上。头支在椅背,整个身子蜷缩佝偻,不用别人告诉她,她自己都知道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落魄鬼。
想想也真是可笑,为了一盘果切,把一帮人都作进了派出所。
白熹微啊白熹微,你的人生为什么处处透着穷酸与可悲?
死灰般的目光失神地望着走廊,那里人影晃动,是来接自己孩子回家的大人。她知道那其中没有一个是来接她的,所以全无所谓地让那些影影重重撞在眼球上,在她无意识的脑海中,汇成一个个没有面目来去匆匆的影子。
可是忽然,有一张脸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
是顾靳时。
怎么可能?
白熹微苦笑,她觉得自己恐怕失心疯出现幻觉了。
然而下一刻,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氤氲的热气与对方坐到长椅上散发出来的热量,都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你……”她语塞,一瞬间,脑子里眼睛里所有闲杂人等的影子都消散了,只留了一个顾靳时。
顾靳时拉起她的手放到纸杯外面,哭笑不得地说道:“先喝口水吧,听说你为了打架,可费了不少力气。”
白熹微被热水迷了眼,不禁有点看不清顾靳时。她急忙撇过头去擦掉眼里的水汽,然后闷头灌了几大口热水,才把胸口那股又热又涨的感觉压下去。
她吸了两下鼻子,回头问他:“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