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我……我先回家了。”她说道,隐隐有种失落感,沉甸甸地坠着心房。
顾靳时没留她:“我送你。”
“不用了。”白熹微摇头,“我……我认识路。”
原来想说她想一个人走走,但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了她认识路。
她认识这条从他家回到她那个家的路。
白熹微并不是在闹脾气,她想,她也没什么资格在顾靳时面前闹脾气。她不是很懂今天他这番话的意思,但听出了他言辞当中的刻意疏离。
什么叫做拿什么承诺?她把心捧到他面前了,他看不到吗?
什么叫一辈子很长,人生有很多可能?他的意思是他们迟早要分道扬镳各走两边吗?
这种猜疑让她害怕,有种被人从河里捞起,又重重摔回去的无助窒息感。
“哎哟,跨完年了?”徐小葵忽然从路边跳出来,吓她一跳。
白熹微警惕地往她身后看,没见到其他人,不禁松了口气:“你来干什么?”
徐小葵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我来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真是可惜,我还跟刑衍打赌,说你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呢!刑衍这混蛋,他怎么知道你不会在顾靳时那里过夜?”
一听到刑衍的名字,白熹微就忍不住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皱眉问徐小葵:“刑衍也来了?他躲在什么地方?”
“你回家就知道咯。”徐小葵翻了个白眼。
刑衍在她家?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这叫私闯民宅,她可以报警的!
但他知道报警没用,小派出所奈他不何,而且就算私闯民宅的罪名成立,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白熹微撇开徐小葵,怒气冲冲地回家,一把推开家门。忽然愣住了——
原来就很狭小的客厅,居然挤满了人。
不光刑衍在,邵依卿也在。还有七八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四平八稳地守在他们身后,围着中间一位坐轮椅的老人。
邵依卿神色高傲得好像拉了玉皇大帝当靠山,看到她进来,鼻孔朝天冲她冷冷“哼”了一声。
刑衍还是那副样子,看起来漫不经心事事都跟他没关系,可那眼神像把利刃,只一眼就可以捅到人心底。
“你……就是白熹微?”老人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仿佛很吃力,他的身体不得不靠在椅背上才维持得住坐姿。
白熹微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当年顾靳时救下的老人,渊龙会的会长。
她点了点头。
老人对邵依卿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我要跟白熹微单独谈谈。”
“老会长,您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我是不会帮你们的。而且,”白熹微直觉应该第一时间拒绝他,毫不留情地说道,“而且我并不觉得我值得顾靳时以身犯险,他不会因为我改变自己的初衷的。所以不要再来我家了,还有,请把我爸爸放了。”
邵依卿厉声说道:“白熹微,你别给脸不要脸。”
“依卿……”
“外公!”邵依卿咬牙,“我就说过,这小贱人不知好歹,您为什么非得大年夜亲自过来见她?”
老会长“嗬嗬”笑起来:“傻孩子,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动诸葛亮出山,可惜你外公我……咳咳,怕等不到三顾了。所以,成全你外公吧,外公活不久了。”
白熹微微微诧异,老会长跟自己想象当中的大相径庭。他不是个老当益壮的彪形老年人,更不是个尖嘴猴腮说话刻薄阴毒的老头。他很柔软,说的话也十分温和。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面前这个人,跟那个始终不遗余力地逼迫顾靳时进入渊龙会的会长联系到一起。
这不太像个反派啊!
邵依卿很不服气,恶狠狠瞪了白熹微一眼:“诸葛亮?她也配。白熹微,我警告你,要是我外公少一根头发,我邵依卿一定剁了你。”说完,就怒气冲冲地撞了她一下,走了。
白熹微被撞得往后趔趄,被一旁走过的刑衍扶住。
“站稳呀我的小辣椒。”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胜负未定,你还有机会选择,我等你。”
被白熹微一把推开,他笑着轻点自己的嘴唇,隔空送给她。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邵依卿不耐烦地叫刑衍:“你真贱,看她理你吗?”
“我愿意。”刑衍嗤声。
邵依卿被噎地不行,抓起徐小葵扭头就走。
保镖们也无声地出去了,但白熹微知道他们还在外面,并且里面有任何动静就会破门而入把她捶成个西瓜。
“坐,孩子。”老会长说道。
白熹微觉得自己不能输人又输阵,于是很有底气地送给他一个冷笑,坐到对面:“谢谢,不过老会长恐怕弄错了,这里是我家。不请自入的人,是你们,要客气也轮不到你们。”
老会长笑起来,耷拉的脸皮几乎把眼睛都盖住了:“孩子,你怨气很大。”
废话。
白熹微面不改色。
“刑衍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是苦过来的。洪门堂的重任要他一肩扛,确实是为难他了,所以这些年,他的戾气也越来越重。”老会长说道,“他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孩子,你是明白人,明白人通常不会得寸进尺。”
白熹微张了张嘴,无从反驳。
老会长之所以能坐在会长这个位置上,可不就是已经成精了?她跟他斗气玩心眼,太嫩。
见白熹微没说话,老会长点了点头:“靳时好眼光,没有错看。”
“……”白熹微的脸一红,这老头子真会说话。
“别说你,就是在会内,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见到我,舌头都得打几个结。白熹微,你不一样。你虽然也怕我,但不会退缩……靳时身边,就得有一个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坚韧的人。”老会长缓缓说道,仿佛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天,一点都没看出什么处心积虑的成分。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这么高,麻杆似的瘦不拉几的。我以为那次死定了,可那个小家伙,竟然拿出一把小刀,眼神那么专注,心无旁骛连点害怕都没有,就把人的手筋给挑了。我当时就想,是他了,渊龙会的未来,就在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