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司马淇小声嘀咕:“殿下此番举动,未免也太过矫揉造作了,诶呀,疼疼疼……”
话音未落,空气中又弥漫开一阵凄楚的悲鸣。
昔日里那个行事果决、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此时变得手不能提,足不能行,连进食这等日常琐事,也需他人细心伺候,方能勉强入口。
季白凝视着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主子,心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回来的路上,楚洋早就神色凝重,反复叮咛季白:“切记,万不可多言,最好是缄默如金,一字不提。”
即便如此,他仍觉不安,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季白身旁,目光如炬,死盯着他,生怕再有差池。
而沈若云一直温柔地围绕在宋序身边,之前心中那些怨念,早已烟消云散了,她心里只余下对宋序满满的怜惜与关怀,眼眸中全是无法言喻的心疼与柔情。
风水轮流转,如今两人好像全然颠倒了过来。
宋序所喝的汤药是楚洋精心准备的。
前往衢州前,皇恩浩荡,圣上赐下了琳琅满目的滋补佳品,楚洋未雨绸缪,于临行之际,特意挑选了几样珍稀补品随行,以防途中劳累,只当寻常补药进补。
这不,做戏得做足,现在刚好就用的上。
宋序对此举动颇为不满,他轻蹙眉头,将那补品轻轻置于案几一侧,只等沈若云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进来,以为此补品是汤药,又是撒娇卖萌,又是轻声细语地哄劝,恨不得人都坐到他怀里,情意绵绵地喂他,他才乖乖张口,心满意足的将此补品喝下,看向楚洋的目光中都是赞许!
只是楚洋浑然未觉,这补品实则是专为男人调养的,每一味都放足了温补肾气、益气固本的滋补药材。
他全然没去细想,太子身强体壮,为何好端端圣上要赏赐补品作何!
显然沈若云细腻入微的关怀之状,宋序很是受用,不知不觉间,已喝下数碗。
罪魁祸首季白,不言不语地跪于沈若云面前,静待着她温柔安抚完宋序之后,再与自己细细清算旧账。
他仿佛未曾意识到,在这情意缠绵的房间里,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突兀与多余。
楚洋一早就有要退出房间的心思,可奈何季白似被定身一般,膝盖生根,任凭他如何使眼色,都仍纹丝不动。
无奈之余,也只能化作一尊活生生的雕像,僵硬地站在季白身侧。
两人成了这温馨场景中不合时宜的旁观者,生生破坏了满室的柔情蜜意。
屋内,本应只有宋序与沈若云二人的细腻与温情,却因这两个多余身影的存在,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与尴尬。
宋序的目光,已不知第几次在季白与楚洋之间徘徊,那眼神中夹杂着淡淡的不悦与不耐。
楚洋冷汗涔涔,季白稳如泰山!
当宋序掀起眼帘再次幽幽地扫过去时,那份耐心似乎已至极限:“若无事相禀,便各自散去吧。”
楚洋闻言,心中不禁暗暗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正欲悄然退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季白身上——那人依旧跪得笔直,宛如松柏,风雨不折,丝毫未动。
沈若云的脾气,历来是来的快,去的也极快,此刻她的怒火早已随风而逝,对季白的怨怼也随之淡去。
“我念及你护主心切,此番举动皆是维护殿下清誉之上,便不予深究,你且起身吧!”
宋序闻言眉心微动,心中暗自思量,他的云儿何时变得这般温婉识大体,一点也无昔日娇蛮任性之色。
若是从前,她定是要扒下季白一层皮才罢休!
季白依旧跪得笔直,面容沉静如水,未曾有丝毫动摇,也未吐露半句言语。
沈若云见他不吭声,只当他仍在为之前的过失而心怀愧疚:“你若自觉有愧于心,便自行前往领罚,不必在我跟前跪着了!”
当真是又固执!又碍眼!还碍事!
他宛如石雕依旧一动不动!
楚洋的耐心终于耗至极限,眸中怒火燃烧,猛然抬起脚,毫不留情地朝季白踹去,力道之大,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二小姐屈尊降贵,与你言语相交,你是聋了耳朵还是哑了喉咙?这番姿态,究竟是要给谁看?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季白在地上翻滚数周,尘土飞扬间,他眼中闪烁着委屈与不解的泪光,几欲夺眶而出:“你之前明明吩咐过的,只需我跪候在此,少言为妙!”
他时刻谨记此言,一字未说,却无端遭受责骂,委实令他费解!
屋檐之上,木冬的身影显得格外沉重,心中愧疚难忍,令他难以自持。
此事虽由季白不慎挑起风波,自己亦难辞其咎,若非他有所倦怠,跑去与人喝酒,二小姐便不会无端承受这份委屈。
一念及此,他身形一闪,已从檐上轻盈跃下,步伐坚定地推开了门,双膝跪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属下木冬,自知有失察之过,特来向二小姐及殿下请罪,甘愿领受责罚!”
楚洋见状,心力交瘁,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
一个季白还不够,偏偏木冬还跑来凑热闹!
季白目睹此景,心中暖流涌动,木冬仗义,此番举动定是想要替他分担!他忍不住提高嗓音道:“不关木冬的事,都是我一人的过错,殿下罚我吧!”
木冬闻言,目光坚定,语气中满是坚决:“不,此事我亦有疏忽之处,岂能让你独自领罚?请殿下明鉴,我愿与季白共担此责。”
“木冬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错在我一人,我岂能连累无辜?今日之罪,我愿一人担下,无怨无悔。”
木冬跪行几步,与季白并肩而跪,声音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你我之间,何须言此?我愿与你,风雨同舟,共赴此难,无论责罚如何,我都将与你一同承受。”
沈若云面色阴沉,自己分明已言明不计前嫌,两人如今这生死相随之状,是演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