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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以绝望为伴,以窒息为终,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啪!"空气中骤然炸响一记清脆耳光,沈母的力道已然倾注了满腔愤慨。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字字如刀,恨恨道:“你于外界历经风霜,老爷心中满是愧疚,对你的庇护已是无微不至,暗地里更是不知替你摆平了多少糊涂债,即便你重返京都,身陷千夫所指,他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舍弃之念,而今,你说出这番话,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呵,他会愧疚?你好好问问你这夫君,他的心中,对阿尧可曾有过半分歉疚?试想,他真的愿意沈家因阿尧一人背负一世骂名?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愿罢了!这许多年来,他为何不追查真相,只恐世人知晓他并非真正的大义灭亲,那至高无上的声誉,于他而言,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重要!我们在他心中,皆不过是他那无上颜面之下的渺小尘埃罢了!"

“你竟能如此揣度我心!这些年我也曾怀疑过你,但转瞬之间,我便严词苛责于己,深信你不过是心性未敛,爱游玩于世间万象,本质品行不坏,殊不知,你竟如此阴鸷与狠毒,实非我所能预料,更非我所愿信!”

这些话,字字如利刃割在沈父心上,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悔不该当初对沈宏尘那般纵容,最终亲手将爱女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对己身竟无半分愧疚与悔意。

在那一刹那,一口气从心底涌起,沈父只觉眼前一黑,嗓子里一甜,一抹刺目的鲜红自他嘴角喷薄而出,身子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重,若非沈卓杨眼疾手快,一把稳稳地搀扶住他,险些就要仰面倒下去!

“到底是谁指使的!”沈若云猛然间出手,利落地从季白手中夺过长剑,毫不留情地直指沈宏尘的右眼。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位平日里连目睹牲畜宰杀都害怕的女子,此刻竟能下手如此狠辣,令人瞠目。

宋序见状,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虑,他疾步至她身旁,将她手中的长剑夺下,轻轻掷回给季白,随后细心地以袖角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血渍。

再将颤抖不已的她紧紧揽入自己怀抱,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之死,乃罪有应得,只是无需你亲沾血腥,记住云儿,世间诸事,无须事事躬亲,运筹帷幄之中坐享其成便可!”

在沈宏尘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沈卓尧之死的真相撕裂云层,终于露出了一角天光。

季白对着沈宏尘又严刑逼问了几次,然而他语无伦次中只有痛苦惨叫和哀求,对背后指使他之人一无所知。

沈母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紧紧依偎在沈父肩头,声音中藏着无尽的悲痛与不忍,颤抖着询问:“阿尧……走的时候,可是安详的?”

沈卓杨面容铁青,几次欲张口回应,却都被沈父用复杂的眼神所制止。

他轻拍着沈母的背,缓缓说道:“阿尧是在昏睡中离去的,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沈若云心神俱裂,灵魂仿佛被骤然抽离,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在悲痛的深渊中踉跄徘徊。

沈卓尧莫名离世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如今真相如同锋利的刀刃,残忍地剖开了旧日的疮疤,揭露了长姐那无辜而悲惨的命运,这份痛不言而喻。

宋序的神色中满是不舍与怜惜,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

今夜自然是要留宿在镇国公府。

只是此事还需掩人耳目,他命季白佯装成他的样子回东宫。

季白面露难色,言辞间尽是推脱之意,但身子却是老实,迫不及待地迅速换上了宋序的锦袍,而后,大模大样地步入太子的车辇,回了东宫。

直待沈若云在喝下安神汤沉沉睡去时,宋序方缓缓起身,动作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来到沈卓杨房中。

沈卓杨端坐于室内,见宋序到访,脸上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惊讶之色,他心知今日之事,定有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宋序也没瞒着他的意思,未等他开口,就将事情的始末细细道出。

此事也是无意中得知,缘起于衢州那场动荡。

衢州城内,官员间勾结成网,他虽铁腕治乱,严惩不贷,却也深知要顾及朝堂颜面,不得不留下几个官吏,以待日后时机成熟,再行清算。

然而总有人急于自掘坟墓。

这贺县丞便是那自寻死路之人,自贺家父女俩当街拦下他归朝的车辇后,他于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将二人绳之以法,其果决之势,令人侧目。

其余官吏见状心惊胆颤,纷纷站起来状告贺县丞,想要将这些年陈年冤案、未了之案,都推在他一人身上。

然而在这众多冤案中,就有一桩沈宏尘的命案,此案本应是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却被人莫名压了下来,沈宏尘竟被无罪释放。

苦主三年间泣血陈情,连连状告,最终生死不明,此案不了了之,这难免令宋序怀疑是沈国公的手笔。

他本着替镇国公府善后的心态,一番暗查,无意中牵扯出前些年沈宏尘三桩失窃案。

沈宏尘第一日大闹衙门,称自己的稀世珍宝被盗,然而却在次日态度骤变,轻描淡写地撤去了案件,声称一切皆是误会,珍宝已失而复得。

如法炮制,三次均是这样。

每次撤案后,他总能坐拥满室金银,挥霍无度,日复一日地沉溺于纸醉金迷之中。

“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口中的稀世珍宝,定是那幽冥蛊无疑!而他此番种种行径,皆是洞悉了幕后之人不想此事被曝光,于是屡屡以此等险象环生之计,迫使那背后之人不得不妥协,从而换取封口的银两,朝野上下皆知父亲当年是下毒,毒死阿姐的,殿下应是抽丝剥茧中查到了幽冥蛊与阿姐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宋序闻言,并未回应,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沈卓尧如何死的?”

方才,沈卓杨那欲语还休、满含悲痛的复杂神色,被他尽收眼底,心中便已明了,沈父所言,不过是有意隐瞒真相下的慰藉之辞。

沈卓杨身形巨颤,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疼痛才能成为他此刻的宣泄口。

哽咽之声穿透了静谧:“幽冥蛊自服用后七日才会醒来,父亲为掩人耳目,免朝廷猜忌,硬是拖延至第四日,方携我前往陵墓,然而,所见的是触目惊心的绝望之景——棺盖之上,血迹斑斑,阿姐的指甲连皮带肉硬生生脱落,尽数插在棺木中,那是她拼死挣扎的痕迹,她在那狭小的棺材中,以绝望为伴,以窒息为终,一点一点,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宋序闻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凝结起一抹哀伤,他缓缓阖上眼帘,待心绪平稳后,才睁开双眸冷肃道:“此事,不必让云儿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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