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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小道观格外静谧。

道观的一间小屋子里,何其多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易行舟站在床边看了他一眼,随后默默收好包扎用的布条,走出了房门。

何其多本就受了刀伤,刚刚又挨了易行舟不知轻重的一拳,导致伤口又开始流血。

但这样的伤势却并没能影响何其多的入睡速度。

“真不愧是蛮子啊。”易行舟忍不住感叹。

走出房间,易行舟本想漫无目的的散散步,却不知怎得就走到了刚才被打塌的屋子前。

他有些愣住了。

好一会儿。

他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双手撑在背后,慢慢仰起头,好似享受一般轻轻眯起了双眼。

“在想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着熟悉的杏花香味,易行舟没有回头,眯着眼说道:

“只是感觉有点不太真实。不久之前明明还在安排后事,一转眼怪病却被治好了,就像一场梦一样。”

“这不是梦,你已经治好病了。”清冷声音的主人默默坐在了易行舟身边,轻声说道:“多亏了你的母亲。”

“是啊。”易行舟慢慢睁开眼,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也多亏了你们。谢谢你,红鸾。”

红鸾也在歪头看他,只是声音有些玩味:“这会儿不怪我们破坏你的计划了?易大公子。”

“额......那个,当时不是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么,嘿嘿。”易行舟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呵。”红鸾冷笑了一声,转过了头。

易行舟看着她被面纱遮住的侧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他还在想该说些什么时,红鸾抱着膝盖再次开口了,只是这次的声音有些低。

“易行舟,治好了病你就该回去了,对么?”

易行舟猛地僵在原地。

他努力张着嘴,可那句“不回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必须回京城。

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回京受审,更因为赵氏和其他的幕后之人还没有解决。

离开平阳城的这几日,他经常在想,是不是只要解决了赵氏就能万事大吉?

如果自己和赵氏同归于尽,或许会是这样。

可他现在治好了病,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解决了赵氏,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会被裹挟进其他幕后之人的争斗中。

更何况他现在还知道了母亲当年的隐情,还有十年前那场诡谲的中秋宫宴,甚至还有当年沐家的灭族之祸。

他不能再逃避了。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

易行舟慢慢回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回京之前,我想先去看看我母亲。”他轻声说。

红鸾抱着膝盖没有动作。

好一会儿,她也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轻声说道:“我也去见见云王妃吧。当年沐家的事,还未曾向她道过谢。”

“好。”易行舟轻轻点头。

月光下,二人并肩而坐,却又沉默不言。

小道观的最高处,宫淮南坐在屋顶,默默地看着这对年轻男女,神色满是缅怀与复杂。

“有缘无分么......”

“他娘的。”

他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

翌日,清晨。

安睡了半夜的何其多推开了房门,使劲闻着食物的香气。

“哪儿来的烙饼?赶紧给小爷一个。”他大声嚷嚷道。

“咻。”

一张还有余温的烙饼准确地扔在了他手里。

“谢了啊,红鸾。”他扬了扬手中的烙饼,咧嘴道谢。

红鸾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默默走向马车。

何其多一头雾水,挠着头走向马车后方的易行舟,疑惑问道:“不太对劲啊,她这是咋了?”

易行舟眼神微微黯淡,随后强打起精神解释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今天又一大早去镇上买马车和早饭,累到了吧。”

“瞎扯。”何其多咬了一大口烙饼,含糊不清的说道:“她怎么可能被这点儿小事累到。”

他突然咽下嘴里的烙饼,盯着易行舟挤眉弄眼:“该不会是你小子欺负她了吧?”

易行舟的脸瞬间黑了。

“何蛮子,你多吃点烙饼,少说点话,行不行?”

他使劲把自己的那张烙饼拍在何其多手上,转头离开。

“......”

何其多盯着手中的烙饼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你俩都不对劲。”

他狠狠咬了两口烙饼,连带着疑惑一块咽进腹中,随后也快步走向马车。

不远处的宫淮南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头叹息。

“宫先生,可要与我们同行?”易行舟问道。

宫淮南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便也走向了马车。

“啪!”

随着一道鞭响,马车缓缓离开小道观,朝着青崖山进发。

......

乘马车从江州北部前往青崖山,需要四天。

第一天,易行舟三人的日常与前往般若寺那时似乎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好像只有易行舟默默看向红鸾的次数变多了,而红鸾的话变得愈发少了。

马车内。

宫淮南有些看不下去这种场景了,突然向易行舟问道:“易小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学两手刀法?”

“宫先生想收我当徒弟?”

易行舟疑惑地转过头,坐在边缘的红鸾也默默的转过了头。

马车突然停下。

主动要求赶车的何其多也把脑袋伸进车内,一脸兴奋地喊道:

“快拜师,快拜师!小爷也跟着沾点光,看能不能偷学点什么东西。”

宫淮南哑然失笑:“我无意收徒,教你几手刀法而已,用不着什么师徒名分。”

他闪身来到马车外,忽然垂立双臂,两柄长刀瞬间滑入双掌之中。

一柄有鞘,一柄无鞘。

易行舟跟着宫淮南跳下马车,还未站稳,那柄有鞘的长刀便被宫淮南扔到了他手里。

“此刀名为‘雁翅’,是我年少时所用,先借与你练刀。”宫淮南笑道。

“雁翅?”易行舟摸了摸光滑的刀鞘,忽然将目光看向另一柄无鞘长刀,问道:“宫先生,另一柄为什么没有刀鞘呢?它又叫什么名字?”

宫淮南愣了愣,随后神色缅怀的看着无鞘长刀,语气复杂的回答道:

“它叫初五。”

“至于刀鞘......已经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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