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光破晓,酉鸡初鸣。
林平之揉揉惺忪的双眼,走出房门。
晨起舞剑这个习惯,自打他和堂哥一同学剑之后,便日日保持,不曾懈怠。
哪怕是冬雪天,他亦如此。
只是这个早晨,他却未见堂哥身影。
“奇怪,堂哥今日怎地起的比我还晚?”
突然,他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是了,定然是昨天和那位向前辈斗酒,忘了时辰。”
一道笑声传来。
“你堂哥可比你酒量好多了。”
黑髯浓云,精神爽朗。
向问天迈步踏来,递过一封油黄信纸。
林平之不解的接过信,缓缓展开。
“平之吾弟,
兄与盈盈将赴江南,有要事相理,难以再与弟同行。弟已臻一流之境,于江湖中亦名列前茅。一年奔波,叔父叔母必甚念弟。弟宜速返福州,拜见叔父叔母二老,勿使二老悬念。兄因事离去,就此别过,弟勿挂念。
兄林明留。”
啊?不是?
林平之一脸懵逼看着手中信件。
堂哥和任姑娘跑了?让我一个人回福州?
只剩林平之在风中凌乱。
向问天面色怪异的看着林平之,仿佛早就猜到林平之反应。
“林兄弟给你留了什么?”
“堂哥只说和任姑娘有要事处理,直下江南去了。”
果真如此!接下来只怕有大事发生了。
向问天眼中精光一闪,若是任我行出了这梅庄牢底,只怕教中又有变数。
我得快快赶回神教。
如今没了杨莲亭这后顾之忧,教中对他向问天来说,那便是: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
江南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景色秀丽之处。
这里从不缺烟雨蒙蒙,青瓦白墙。
夏日盛盛,稚子戏青梅。飞絮檬檬,春洲花胜雪。
荷叶团圆圆,清香闻晓莲。
青山郁郁水淙淙,夏蝉鸣鸣雷隆隆。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杭州城中,林明同任盈盈走在街上。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碧如蓝。能不忆江南?”
任盈盈唇齿微张,低头侬语这段古诗。
林明略带诧异望向任盈盈,他印象里,盈盈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北地儿女,竟还会这吴侬软语?
“盈盈几时学的这吴侬软语?为兄倒是不知。”
“盈盈在外这么多年,明哥哥又怎能尽知呢?”
她低下头,解释道。
“这是曾经行至江浙一带,顺手便学的伪装。”
声音轻柔婉转,说不出的缠绵。
林明点头了然。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繁华,着实令人眼花缭乱,街上熙熙攘攘,沿街叫卖,店铺林立,满眼的烟火气,同江南绵绵的烟雨融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林明也不废话,带着任盈盈直奔梅庄,毕竟是在西湖边上,一番打听便能探明。
………
西湖,梅庄。
“无名剑客木杳月同左盟主之女左依依,前来拜访梅庄四友。”
林明不慌不忙,送上拜帖。
只见任盈盈不同平日,化了张平平无奇的面庞,谈不得惊艳,只不过秀丽而已。
自然是做了手脚,用了易容术改换行头,若是教梅庄四友看出盈盈身份,只怕不得成计。
只见大门缓缓推开,两个老仆径直走出,解释道。
“我家主人不见客,两位且离去吧。”
“如此呢?”
林明哈哈一笑,摆出一面五色锦旗,正是当日在华山派缴获的嵩山派令旗。
两人霎时色变,面面相觑,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欺软怕硬的东西。”
任盈盈轻啐一口,对这帮关押她爹爹之人,她一点也不喜欢。
踏进庄内,林明和任盈盈在正厅等待。
林明饶有兴趣的望着墙上的画,不过寥寥数笔,却钩锋相间,轻重交宜,墨意淋漓,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就好像是…
剑术,化笔作剑行之。
林明扫了扫画角。
题款“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
这便是那梅庄四友的丹青生?林明暗自猜测。
“哪知左盟主之女亲自前来,不知拜访我梅庄四友有何要事?”
一道狂放不羁的嗓音传来,中气十足。
丹青生步伐轻快,眼中勾勒着一双醉眼,似醒似醉。
任盈盈轻笑道。
“久闻梅庄四位前辈中,最数丹青生前辈放荡不羁,沉醉雅艺,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丹青生眼中闪过得意,对这般彩虹屁的吹捧自然受用。
高兴开口道。
“不知左姑娘代左盟主传甚么令?我兄弟几人向来与五岳剑派没有纠葛,怎传到我们头上。”
任盈盈轻笑摇头,扭头看向林明,说。
“今日前来,只是我朋友木杳月想讨教几位前辈剑法罢了。”
丹青生兴致大减,摆了摆手。
“莫要玩笑了,我兄弟几人早就退出江湖,对打打杀杀不甚起兴。”
随即转身便走,吩咐仆人送客。
“可笑!”
丹青生脚步一顿。
“画不成画,剑不成剑,意不似意,四不像物。”
林明望着那画,嗤笑一声。
“小子,你把话说清楚,莫要激将老夫。”
丹青生面色凝重,狠狠看着林明。
说他人不行,他忍了。
说他剑术菜,他认了。
说他画不行……
那我不淦死你啊!
搞艺术的,能忍这?
“融剑意于画中,好是好,可惜学艺不精,剑法三流,意境四流,至于丹青…”
林明看向丹青生,吐出几个字。
“不入流。”
“混账!”
丹青生暴喝一声,抄起桌旁的剑便冲上去。
铿锵一声,剑拔鞘而出,显然这般言语,已经将丹青生成功激怒,逼他拔剑,便已成功。
任盈盈狡黠之色闪过,还是明哥哥有办法,三句话让丹青生出剑。
林明并不出剑,只是淡淡看着,侧身躲闪。
丹青生步伐迷乱,宛如喝醉般,剑法时而凌厉,时而圆转,时而多变。
任盈盈皱眉,一眼望去。
这哪是在舞剑,分明是在作画。
丹青生不明觉厉,十分沉醉其中,对他来说,人生三大幸事,喝酒丹青舞剑。
若是这三样合一,那快乐不就是三倍吗?
所以他苦心研究,把一身剑法融进作画之中,还每每要在酒醉之后。
按他的话说,酒醉才有作画舞剑的兴致。
于是便有了这套剑舞,自号泼墨披麻剑法,凭借剑招怪异,寻常人也奈何不了他。
但在林明眼里,处处都是破绽,为了强行迎合酒醉和作画,失了剑理,当真是不伦不类。
他出口提示。
“这式回风拂柳,何必要抡剑回转?失了这招的灵动。”
“玉龙倒悬更是离谱至极,一击毙命的招式,让你耍成了作画的杂技。”
林明摇摇头,扭身躲闪。
丹青生恼羞成怒,脚下步伐更为混乱,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踏在何处。
手中长剑凌空乱舞,刺撩劈砍,好生繁杂,整个人像失了智般。
林明看准机会,侧身而过,飞快转身,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丹青生一个狗吃屎造型,便摔在地上。
哎呦一声,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