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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阵!启程!”

裴长庆一声令下,一千云州骑军顿时前后散开,护送着最中央的马车,轰然前行。

云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青崖山竹林。

一道倩影站在崖边,静静地望着下方人马渐行渐远。

山风吹过她的发丝,飘然起舞。

夕阳下,她慢慢伸出手,将一只红翡玉镯戴在了手腕上。

皓腕凝霜雪,斜阳相映红。

青崖山脚。

苏桐怔怔的看着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中,眼泪无声滑落。

“王妃,世子回京,您该高兴才是。”

芙蓉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她的泪水。

但泪水却是越擦越多,苏桐忽然掩面而泣。

“可是......我好像看见我的舟儿,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大殿里,彷徨又无助。”

“他哭得像个孩子,却没有人能抱抱他。”

芙蓉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王妃,世子总是要长大的。”

......

马车平稳前行。

何其多不愿待在车内,骑着黑风紧紧跟着裴长庆,缠着他问东问西。

裴长庆刚开始还能耐心回应,可随着何其多的问题逐渐离谱,他的眼角也不由得狠狠抽动。

“裴将军,你们在草原上是怎么如厕的?如厕之后拿什么擦啊?”

“裴将军,咱们大苍的战马是更喜欢吃大苍的草还是南蛮的草?”

“裴将军......”

“吁!”裴长庆猛地勒马而停。

何其多一脸疑惑:“裴将军,怎么不走了?”

裴长庆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到驿站了,休整一夜再走。”

何其多恍然大悟,咧嘴笑道:“裴将军,那我找小船喝酒去了。”

说完,他便调转马身朝马车走去。

裴长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何其多回头朝他喊道:“裴将军,听您讲故事真有意思。我明天再来找您请教问题。”

“那倒也大可不必。”

裴长庆这句话还未说出口,何其多却是已经跑远了,只留下裴长庆呆愣在原地。

千名骑军在破旧的驿馆前整齐列阵。

一名穿着同样破旧的中年驿丞慌忙跑出来迎接。

“小吏见过各位军爷,不知各位军爷需要些什么?小吏这就去准备。”驿丞哆嗦着问道。

无人回应,千名骑军安安静静。

压抑的气氛让驿丞颤抖的更厉害了,冷汗瞬间遍布全身。

一道温婉的声音忽然传来:“驿丞,帮他们准备一片空地扎营就好。”

军阵忽然分开一条道路。

一位绿裙女子缓缓走到驿丞面前,温声道:“有劳驿丞再帮我们准备三间屋子,腾出一间厨房,可好?”

如沐春风。

驿丞茫然的点了点头,目光都有了短暂的失神。

绿裙女子目光忽然看向驿站内的某个方向,轻轻笑了笑,随后转身向后方点了点头。

下一刻,一位年轻公子慢慢从后方走了过来。

驿丞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陡然一惊,赶忙跪倒在地。

用脚也能想明白,能被这种阵势护卫的贵人该是何等的尊贵。

出入京畿之地的上官们,都会因驿馆破旧的条件,而对他们大发脾气。

更别提是这种贵人了。

这等贵人,若是不满意驿馆的简陋条件,那自己哪还活的成?

“小吏见过贵人,驿馆简陋,还请贵人恕招待不周之罪,饶小吏一命。”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驿丞脑海里似乎已经浮现出,贵人斥责一声,自己脑袋就当场搬家的场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一只手突然将他扶了起来,而手的主人正是那位年轻公子。

浑身的颤抖突然停止了,驿丞呆呆地看向这位贵人。

“让你费心准备,该我向你道谢才是,哪儿来的什么罪责。”

见驿丞愣在原地,易行舟松开了手,笑问道:“我长得很吓人吗?干嘛怕成这样?”

驿丞渐渐回过神,听到这话,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他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小吏是怕驿馆简陋,怠慢了贵人。”

“驿馆的规格不都是朝廷所定的吗,哪儿来的简陋怠慢一说?”易行舟好奇问道。

驿丞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他看着易行舟温和的笑容,心里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猛地一咬牙,再次跪地,高呼道:“小吏有冤情,求贵人能为小吏做主!”

易行舟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起来说。”他再次将驿丞扶起身,问道:“此处离京城不过三十余里,既然有冤情,为何不去衙门申冤?”

驿丞稳了稳身子,苦涩道:“贵人有所不知,小吏的冤情衙门管不了。”

“哦?”易行舟慢慢眯起了眼睛,“你继续说。”

驿丞忽然伸手指向驿馆,苦涩地说道:“贵人进驿馆一看便知道了。”

恰在此时,何其多刚好骑马赶到。

一听有冤情,他立马来了兴致。当即就拉着易行舟走进了驿馆。

走进驿馆,何其多不由得怪叫出声:“我的娘哟,这京城的驿馆怎么比我们平阳城的还破?”

驿丞指着破旧的驿馆,深深叹息道:“这便是小吏所说的冤情了。”

“朝廷每年都会拨下银子用于驿站的修缮和我们这些小吏的俸禄,可这些银子几乎全都被兵马司的大人们给吞了。”

“小吏们无钱修缮驿站,如今更是连糊口都快做不到了。小吏和周遭的几位驿丞也曾去申过冤,可是......”

驿丞说到这,忽然撩起了袖子。

胳膊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们刚从衙门出来,就被兵马司的官差给抓了。”

“五个驿丞,打死了三个。小吏虽然活了下来,却也成了这般样子。”

说到伤心处,五尺高的汉子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他第三次跪倒在地,哭嚎道:“求贵人,能为我等小吏做主。”

与此同时,又有几位驿站的小吏从后堂跑了出来,和驿丞跪在了一起。

“求贵人,能为我等小吏做主。”

驿馆内,顿时哭声一片。

“娘的!这群狗官!”

何其多怒骂了一句,立马看向易行舟:“小船兄弟,怎么说?!”

易行舟点了点头。

他缓缓走到驿丞身前,第三次扶起了他。

“这件事,我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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