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贵人愿意管他们的冤情,驿丞与小吏们眼里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纷纷喜极而泣。
驿丞狠狠抹了把眼泪,千恩万谢地带着易行舟几人来到他们驿馆最好的房间,随即便恭敬告退。
待到驿丞离开后,易行舟拒绝了何其多一起喝酒的提议,在他的满腹牢骚声中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一位身穿白裙的冷艳女子安静站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不知在这里等候了多久。
见他进来,冬影面无表情的福了福身:“世子,驿馆内外都已提前检查,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易行舟脱下外袍,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你俩说了这么多次,在正式承袭世子位之前不要叫我世子,怎么还没有改过来?”
冬影没有说话。
一直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夏姝走上前,轻轻接过他脱下的外袍,柔声开口:“公子,莫要因为这个憨丫头动气,婢子这就替公子责罚她。”
冬影听到“憨丫头”三个字,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随后敛去神色默默单膝跪地。
“婢子愿领责罚。”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责罚你?”
易行舟伸手将她扶起,无奈摇头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京中各方眼线密布,别在这种小事上落人口舌。”
被易行舟手掌触碰的瞬间,冬影身子不由得一僵,双手骤然握紧,原本生硬的声音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是,世......公子。公子可是要......就寝了?婢子......这就去准备。”
易行舟眼皮猛跳,一股乏力感油然而生。
他默默走到桌边坐下,目光看向二女,认真说道:“我再说一次,你们用不着侍寝,也用不着暖床。听明白了吗?”
“是,公子。”冬影恭敬应是,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
夏姝却是莲步轻移,走到桌边替他倒了一杯茶,眼眸好奇地望着他,柔声问道:
“那公子需要让婢子们做些什么?”
易行舟接过茶杯,目光看向她们二人,问道:“你们俩都擅长什么?”
冬影生硬开口道:“隐匿,暗杀。”
易行舟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除此之外呢,还会其他的么?”
冬影愣住了,冷艳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疑惑之色,她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一会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问道:“会做饭,算么?”
“算,当然算。”易行舟松了一口气。
还好冬影还会些生活技能,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顿她才好。
隐匿暗杀这种手段,在他如今的计划里暂时还派不上多大用处。
冬影也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当即说道:“那婢子这就去准备饭菜。”
易行舟点了点头。
待到冬影离开,他慢慢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夏姝,挑眉问道:“那你呢,除了伪装以外还擅长什么?”
近两日的相处,他敏锐察觉到相较于冬影的人如其名,夏姝看似温婉的外表下却是隐藏着一颗更为冰冷的心。
刚才面对驿丞几人的诉冤,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吃惊和恰到好处的怜悯。
但她眼底却是一片漠然,浑身真气也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出手的状态。
夏姝微微一怔,随即莞尔轻笑道:“公子真是慧眼如炬。”
“婢子会下棋和抚琴,平日里可以为公子解解闷。”
“除此之外,婢子还会点儿按摩的手法。”她慢慢迈步走到易行舟身后,柔声问道:“公子可愿意试试婢子的手艺?”
易行舟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那便试试。”
下一秒,如柔荑般的双手轻轻放在他肩颈处,缓缓揉捏。
丝丝缕缕真气顺着手指汇入易行舟的体内,一股酥麻的舒爽感渐渐传遍全身。
“手艺不错。”
易行舟放下茶杯,慢慢闭上了眼睛。
时间缓缓流逝,房间内安安静静。
“公子。”夏姝忽然轻声开口道:“婢子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想请公子解惑。”
易行舟没有睁眼,轻轻点了点头。
夏姝的声音很轻,很柔:“公子,为何要管这种小之又小的闲事?”
“公子此番回京,各方人马都在关注。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岂不是舍本求末?”
易行舟慢慢睁开了眼,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的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闲事?”
夏姝按摩的动作顿了顿,疑惑问道:“公子此举莫非另有深意?”
易行舟笑了笑,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管辖兵马司指挥的上官,是京兆府尹,张同。”
夏姝眼眸忽地一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公子竟是想到了这一层。”
“兵马司大肆侵吞朝廷拨给驿站的银两,身为管辖他们的上官,张同定是难辞其咎。”
“公子被劫之事,那张同和他幕后之人也在暗中出力不少。”
“若是以此事入手,也许就能将张同拉下马,除掉幕后之人的一枚棋子。”
说到这,她眼眸里忽然出现光彩,目光惊奇的看向易行舟。
易行舟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平淡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但是,光这样还不够。”
“公子,难道是想......”夏姝瞳孔微微一缩。
易行舟抿了抿嘴唇,声音飘忽道:“兵马司指挥、京兆府尹两个这么重要的位置,要是不能让太子大哥握在手里,岂不可惜?”
夏姝渐渐回过神,惊叹道:“公子如此筹谋,真是让婢子敬佩。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吏,倒是有了被帮的价值。”
易行舟听到这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帮他们也不全是因为这些缘由。”
“我虽然没有何蛮子那般热心肠,却也不愿意看见百姓小吏遭受如此的不公,却无处申冤。”
“大哥是太子,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子民。力所能及,能帮便帮一把。”
他看向夏姝,认真叮嘱道:“我希望你也能记住这一点。”
夏姝怔怔的看着他,忽然展颜而笑:“公子真是个好人。”
“好人么?”
易行舟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冬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见屋内各自发笑的二人,疑惑地蹙了蹙眉。
“世......公子,要用饭么?”
“一起用吧。”
“世......公子,味道如何?”
“手艺不错。”
“......”
一夜转瞬即逝。
清晨。
易行舟走出房间,发现驿丞和几名小吏正恭敬地等候在驿馆门口。
见他出来,驿丞小跑到他身边,紧张地问道:“贵人,此番可需要我等前往京城当个人证?”
易行舟摇了摇头,笑道:“暂时不用,你们先安心在此地等候,我会让人来找你们。”
驿丞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慌。
莫不是这位贵人不愿意管他们的冤情了,这话只是敷衍他们而已?
可他不敢追问,只好赔着笑送易行舟几人走出了驿馆。
千名骑军早已整齐列队等候。
他们穿着破旧的衣衫,坑坑洼洼的铠甲。
唯独每个人手中的武器,寒光四射。
肃杀的气势渐渐弥漫开来。
驿丞被吓得不敢在往前相送,只好停在驿站门口看着易行舟几人越走越远。
“驿丞,贵人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们了?”一位小吏带着哭腔小声问道。
驿丞转头看了小吏一眼,猛地攥紧了拳头。
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勇气,他突然迈开腿向前追了几步。
“贵人稍等!”他大喊。
易行舟慢慢转过身。
驿丞的声音渐渐哽咽:“敢问贵人,何时会派人来找我们?”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他大声问:“我们这些小吏,能等到吗?!”
易行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放心,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