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惠还是第一次见李莲花吐血,不由大惊:“这李公子什么情况,怎么咳成这样!”
她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这般担心的模样,不由得让她好奇他之前到底看了些什么,连尚未结识的人都如此放在心上。
“李先生身体本就虚弱,来此之前据说被一剑伤了肋骨又被刺穿了肺脏,昏迷了四五日才苏醒。”乔婉娩听到何晓惠的问题,轻声向她解释了几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关心。
“哦。”何晓惠点头谢过,怪不得刚刚小宝就着急地说李公子身体不好,看来是真的很不好。
单孤刀那个伪君子真小人对这个李莲花的态度这么差,这李公子定是个不错的。方小宝未来若是和这样的人相交,她也算支持。
不过,这位李公子的身体状况,可真是堪忧啊。
佛彼白石几人也终于放下关于单孤刀阴谋的思虑,将心思又一次放在这位越来越神秘的李莲花李神医身上。
从百川院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李莲花此人身份来历全部成谜,连名字都不知是真是假。大概六七年前突然出现江湖上,无人知其具体来历。只是在救活了铁箫大侠和皓首穷经施文绝之后,才名声大噪,被广传为医死人肉白骨的李神医。
可他到底来自哪里?何方人士?师承如何?等等信息,统统一概不知。
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但从刚才情形来看,至少他和单孤刀是认识的,且两人有极深的仇怨。
即使远远追溯到四顾门初立,也就往前十三年,那时他们早已经和单孤刀相交,几乎日日见面,却从未在他口中听到“李莲花”这个名字。
他姓李。
说到这个姓氏,他们脑海里只会冒出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门主的名字——李相夷。
可李莲花不可能是李相夷。
样貌不符,年岁不符。
更不要说一个是惊才绝艳的天下第一,一个是身体虚弱的江湖游医。
可是,他们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呢。
乔婉娩也暗自揣测。
从很久前,她就觉得这位李先生长相和相夷有几分相似。
看过单孤刀对李先生的强烈恨意,想到单孤刀针对相夷设下的阴谋。
难道——
“这位李先生,长相和相夷……有几分相似。”她终于高声说出自己的心声,“或许,他并不是和单孤刀有关系,而是……而是和相夷有什么联系。”
她知道相夷师承云隐山,是个孤儿。既是孤儿,那么说不定,或许还有其他亲人在世,只是他自己不知晓而已。而这李先生,长相与相夷相似,说不定,两人之间存在什么血缘联系。
“什么?!李莲花长得像我师父!?”方多病闻言大为震惊,他仔细看看李莲花苍白脆弱的脸,一点都不能想象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长着这副模样。
“这李神医粗看确有几分与门主相像。”白江鹑也犹犹豫豫说出自己的看法,“可仔细看又不像,只是这眉眼间,确是略有几分相似。”
这主要吧,印象里的门主如此风采卓绝、骄矜傲气,和这永远一副柔柔弱弱、温温柔柔模样的李莲花,一点都没有相通之处啊。
“虽然气质迥异,但两人眉眼确有相似,说不定,确实存在什么血缘关系。”纪汉佛沉声补充,“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单孤刀会如此针对李莲花!”
众人将目光转向他,迎着众人视线,纪汉佛继续往下说着自己的猜测:“可能这位李神医知道了自己和门主之间的关系,也得知了单孤刀做下的恶事,意图为亲报仇,反而为单孤刀所害。”
几人都是若有所思。
除了刚到此地的何堂主。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听着他们的猜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目前掌握信息不多,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暂且还是静观其变。
“哦,所以我们才会到来这儿。因为李莲花和我师父有血缘关系,所以想让我们知道李莲花存在的困难,好让我们离开此处后,帮助李莲花一起为我师父报仇雪恨!”方多病听完纪汉佛的推测,觉得这非常合理,他转瞬又想到一点,“怪不得少师剑会在他手里,若真是如此,由他接手少师也是合情合理!”
李莲花和自己师父李相夷扯上了关系,这下离开此处后就更要抓紧找到他了。要不然以他的破身体,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小命搞丢了。
几人一通交流,却也默认了这些猜测。
至于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他们有志一同地暂且选择了忽略。
毕竟,目前虽知部分,却依旧未知全貌。
看看这天意安排到底还打算告诉他们一些什么,或许不久之后,所有的秘密都会解开。
他们虽猜测许久,但其实时间过去不多。
李莲花的咳嗽终于渐渐停了。
他艰难地喘出几口粗气,暂且压下喉头的痒意。
无人前来,他也不甚在意。
轻轻扯了扯碍事的铁链,寻了个略舒服些的姿势,缓缓侧身躺下。
他恢复安静的表情,阖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呼吸轻浅,一室安宁。
四周渐渐暗下去,鼻尖渐渐涌上熟悉的清苦药香。
等周围亮起,几人发现他们置身于莲花楼内。
第一次到访的何堂主,颇有兴致地研究这栋精巧的移动楼阁,一边研究楼内设计,一边赞叹不已。
天机山庄虽精于机关设计,但从未设想过将居住之所直接搭建成可以移动的样式。
这栋楼的设计巧妙之处,不在天机堂的机关术之下。
汩汩水声传来,他们看见门口矮桌前坐着一身麻色外衫的李莲花,发髻挽得有些潦草,插着一支竹制茶针簪。
桌上燃着香,烟气袅袅,氤氲着一股令人沉静的味道。
李莲花正摸索着给自己倒茶。
他的脸色差极了,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而眼睛,没有什么神采。
目光弥散在虚空,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这是……安神香。”云彼丘望着矮桌上的香炉,闻着那股让人不由安静下来的幽幽暗香,喃喃道。
安神香!?
几人怔愣,都是行走江湖的人,谁没听过安神香的名头。
他们情况特殊,大概不受影响。但是,安神香对于常人而言,作用不下于迷药,基本点燃即倒。
而如今这小小的楼内,盘旋久久不散的沉静幽香。
唯一的那个人,竟丝毫不受影响!
众人望着香炉内将要燃尽的线香。
安神香,竟是对他毫无作用吗?
难怪这大白天的,楼内依旧烛火摇曳。
这人,不会整晚都没睡着吧?
李莲花听着水声,给自己倒好了茶。
左手端起茶杯,刚咽下一口,眉头一皱。
却听“啪”一声,左手一颤,茶杯脱落,四溅在楼内木地板上,茶水淌开一圈深色。
左手揉上额头,整张脸都难耐地皱了起来,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他拄着额头,眉峰锁紧,试图用手按下不适。
即便如此,他的表情也只是微微的难耐,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连承受痛苦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的手怎么了?”方多病愣愣出声,他指的是李莲花的右手。难受成这个样子,换做别人,肯定是两只手都用上了。
但从方才起,他的右手就一直轻轻搁在桌面上,即使再难受,也没有用右手帮过忙。
“右手估计没有力气了吧。”何晓惠叹了口气,这李公子的身体是真的差极了。一人在这自在却寂寞的楼里住着,也没个搭把手的。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只脚迈了进来,进来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旁边立着的一群人一惊。
李莲花却很淡定,他听了听声音,刚刚还在揉眉头的手轻轻搭在桌沿。
他并不起身,微微露出个笑,语气却笃定:“你果然来了。”
他知道来人是谁。
来人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他们熟悉的脸——脸上凝着几分愁苦之色,发色杂着灰白,居然是云彼丘!
几人同时将目光对向他们中透明着身体的云彼丘。
“彼丘,你——”白江鹑说话都有些颤抖了,根本没有想到云彼丘竟会出现在莲花楼,“你竟也和李神医认识?”
透明身体的云彼丘缓缓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
只是,他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