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衛弘毅率好不容易穿過擁擠的人羣,避開那些試圖追問的記者,走出法院門口的時候,謝溫宇恰在前方不遠處的廣場邊上等着他。
兩人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衛弘毅是海華市的金牌律師,謝溫宇是海華市刑偵大隊的中堅力量,他親自帶隊抓獲的不少嫌疑人,都是在衛弘毅那張顛倒黑白舌燦蓮花的鐵嘴辯護下得以脫身。
雖然都是公務,但兩人結怨頗深。尤其謝溫宇,恨不得衛弘毅趕緊從海華市消失才好,眼看衛弘毅從他身旁經過,謝溫宇眯縫着眼睛,斜倚在警車上,淡淡道:“衛律師果真是不斷刷新下限,再一次提升了我對你的認知。”
“哈,謝隊長,有話直說,你這陰陽怪氣的,我可就聽不懂了,你敗在我手下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這麼在意呢?”衛弘毅嬉皮笑臉的問道。
“你爲了給老情人出頭,這麼不擇手段,就不怕你老婆喫醋?”
衛弘毅眉梢輕輕一揚:“謝隊長,在法庭上,我維護的是法律的公正、是嫌疑人的合法權益,和私人感情扯不上關系。”他微微頓了下,接着一臉嚴肅道,“再說了,我和芝蘭的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年了,我們的關系我也申報過,連法院都沒有下達回避令,你對此有什麼不滿的嗎?”
“不滿?我可不敢對咱們海華市的金牌大律師不滿。只不過……”謝溫宇冷笑,“收錢替人辯護的律師,什麼時候是在維護法律的公正了?”
衛弘毅眨了眨眼,輕笑道:“一直都在呀,莫非你以爲只有你才是正義的使者?”
謝溫宇張大了嘴,正準備說些什麼,但驀然間閉上了嘴。
衛弘毅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前方不遠處,負責責押送穆芝蘭的兩名法警,一左一右地扣着她的手臂,帶着她往停在廣場中間的精神病院的救護車走過去。
突然間,穆芝蘭衝到記者們的攝影機前,大喊大叫着什麼,周圍太嘈雜了,她的聲音被淹沒了。
而目睹這一幕,一旁的精神病院的救護車上,衝出來三個醫護人員,這三個人都身強力壯,其中兩人架着穆芝蘭的胳膊,一人從後面強行架住她,三個人合力將她帶往救護車上。
衛弘毅咬緊牙關,控制住身體不讓自己衝動。他明白,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靜靜地看着,任何過激表現,都只會帶來適得其反的結果。
“芝蘭……”衛弘毅悄無聲息地張開了嘴,默念着她的名字,在他身旁的謝溫宇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老衛,幫幫我!”穆芝蘭也看見了他們,忽然間,她抬高膝蓋,猛然撞向左右兩邊的醫護人員,那兩人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受襲,一時間捂住肚子,另一名醫護人員趕緊撲上去,兩名法警也趕緊配合着小跑過來,幾個人合力將穆芝蘭送到救護車前。
“老實點,人渣!”一名醫生憤怒不已的咒罵道,他也看過了直播,對這位所謂的同行恨不能碎屍萬段,因而一只手竟試圖去拉扯穆芝蘭的頭發,穆芝蘭痛得悶哼一聲,不由自主地掃了他一眼,被她的視線所震懾,一時間那醫生竟不自覺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衛弘毅看到這一幕,條件反射地就要衝出去,但他身後的謝溫宇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厲色道:“你幹什麼?還想劫人不成?你以爲她逃得掉嗎?”
目之所及,穆芝蘭已經被送到了救護車旁邊。
就在這期間,穆芝蘭不理會那名發呆的醫生,立刻抬起被手銬銬住的雙手,在空氣中飛速地寫着什麼。
衛弘毅一怔,旋即反應過來。
謝溫宇面色凝重,不知爲什麼,他對於這樁案件的疑慮越來越深,那個女人,真的是精神病人嗎?真的是殺人兇手嗎?爲什麼看見她被醫護人員粗暴對待時,他竟會對醫護人員心生不滿。
謝溫宇把這一切理解爲,醫護人員實在太粗暴了,他也很想知道,穆芝蘭究竟還有什麼情況要交代,但此刻,穆芝蘭已經被牢牢捆在擔架上,在車門合攏前的最後一絲縫隙裏,她的雙手還在空中寫着什麼。
與此同時,謝溫宇也注意到,衛弘毅正在默念着什麼。
隨着那名強壯的醫生把強力鎮定劑注射液注射到穆芝蘭的手臂裏,穆芝蘭緩緩停止了掙扎,救護車開走了,集體圍觀的人羣仍然不肯散去,人們熱烈的討論着,謾罵着,記者們趁機採訪現場觀衆,氣氛出奇的熱烈。
相較之下,廣場的這個角落裏顯得如此的安靜。
“剛才,你看見了嗎?”衛弘毅始終不說話,謝溫宇決定率先打破沉默,他問道:“穆芝蘭最後的動作,是在傳遞什麼信號嗎?”
衛弘毅搖了搖頭,片刻過後,忽而失笑,他的眼神恍若一個懷念過去的老人,充滿了柔情,又充滿了悔恨……還有一絲熱烈。
這讓謝溫宇莫名的有些嫉妒,是因爲那個被帶走的女人嗎?謝溫宇不得不提高嗓音,再次提問。
衛弘毅點點頭,沉聲道:“嗯,很久以前……在我和芝蘭還在念大學的時候,我們經常玩一個遊戲,叫做你畫我猜。一個人在空中畫一些元素,另外一個人根據這個猜答案。”
衛弘毅的神情很是懷念,嘆息道:“如果我沒記錯,剛剛她畫的是一個時間,2006年10月27日。”
“2006年10月27日?那一天……那一天有什麼奇特之處嗎?……”謝溫宇雙眉緊皺,抬手輕敲着額頭思索着,作爲一名優秀的刑警,除了有過人的洞察力之外,他還有着異於常人的記憶裏,只要是檔案裏他看過一眼的資料,就不會忘記,正因爲如此,曾經在地鐵裏抓過一個強奸犯,只因爲他無意間掃了一眼同事的電腦,記住了那張臉。
此刻,謝溫宇調動大腦的全部記憶,猛然間,他心頭一動,猛地回想起來,“那一天是海華大學新校區動工的日子!”
謝溫宇冷眼看着他衛弘毅謝溫宇衛弘毅
,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都參與了這次案件,衛弘毅是穆芝蘭的辯護律師自然不必多說。而抓捕穆芝蘭的人,正就是謝溫宇。
爲了這次的開庭,兩人都謝溫宇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不僅是把穆芝蘭和章天華的親朋好友調查了個遍,甚至連衛弘毅和穆芝蘭七年前的那一段感情都被挖了出來。而章天華作爲被害人,他工作、成名的海華大學,自然也逃不謝溫宇了調查範圍謝溫宇穆芝蘭。
“那又怎麼樣?”謝溫宇冷聲道,“十年前海華大學新校區動工,和今天有什麼聯系?”穆芝蘭
小哥哥衛弘毅謝溫宇衛弘毅
衛弘毅皺眉搖頭:“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奇怪,爲什麼在這種時候,芝蘭會傳遞給我們這麼一個信息?”
傳遞信息?
謝溫宇立刻把握到了其中的關鍵,他盯着衛弘毅冷聲道:“你的意思是穆芝蘭是裝瘋的?”
衛弘毅瞥了他一眼,道:“這不是你的職責範圍,你的職責是調查事件的真相。”
“真相已經有定論,所有證據都證明穆芝蘭蓄意謀殺了章天華教授!穆芝蘭”謝溫宇衛弘毅謝溫宇謝溫宇厲聲道。
衛弘毅低垂着眼簾,目光落在門內的報刊架上。在那角落裏有一張孤零零的報紙擱在那兒。因爲沒什麼人翻閱,所以一直被壓在最下面。露水已經把這張報紙浸溼,但還是能隱約看到上面的內容。
這是一起自殺案件,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兒從高樓上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這件事原本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反應,但就像這報紙,就像那小女孩兒本身。
只在很短時間內,就被更具爆炸性的新聞覆蓋了:章天華教授被私人醫生謀殺。
衛弘毅忽然抬起了頭,道:“要不然我們打個賭吧。”
謝溫宇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笑容:“怎麼,衛大律師還對賭博有興趣?”
衛弘毅淡淡地道:“就問你敢不敢。”
謝溫宇冷笑道:“有什麼不敢的?只是我憑什麼要跟你賭?”衛弘毅
衛弘毅平靜地看着謝溫宇,緩緩道:“憑我一張證明,就讓你們整個刑偵隊一個星期不眠不休的努力全部白費;憑我能讓殺人兇手無罪釋放……”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嘴角泛起了一抹傲然笑意,“憑我和你的法庭交鋒中,還一次都沒輸過!”衛弘毅笑了笑
謝溫宇臉上的嘲諷笑容漸漸收斂,眼中點點寒芒閃爍。他握緊了拳頭,手指因爲用力過猛而顯得蒼白。如果不是最後一絲理智控制着他,他很有可能已經一拳砸在了衛弘毅的臉上。
“賭什麼?”謝溫宇冷聲道。
“你不是堅信穆芝蘭有罪嗎?我就賭她無罪!三個月之內,我會把證據擺在你面前。”衛弘毅說道。
“賭注呢?”謝溫宇問道。
衛弘毅道:“如果你贏了,我就終身不再做律師。如果我贏了……”衛弘毅
“我立刻辭職,終身不做警察!”謝溫宇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好,一言爲定!”謝溫宇衛弘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