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不願意跟我說話?或者,跟我這麼一類人不願意說話。”唐傲天燒了杯熱水,獨自放了一撮茶葉,淡淡地吞吐道。
柳一帆看他不似平常那般講究,頓時心酸道:“哪有啊,只是你這大半夜不睡無所謂,我明天還要上班。”
唐傲天輕輕一笑,自顧自地嘆道:“梁小子對我有恩啊,可惜後來的路走岔了,我託了幾所私家偵探正在查他背後的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就時刻和他們對接吧!一句話,不惜一切代價,定要挖出那個混賬。 ”
這是兩句!
柳一帆嘀咕了一陣,徑自點頭道:“他說以前在國外讀書的時候遇到過一位商人,這些年明裏暗裏一直都是在爲他做事,可我想問那人是誰的時候,他卻不再說了......”
“喫水不忘挖井人,倒也算是條忠義漢子,這點可不隨他那軟骨頭的父親。”
這話明面上雖有些褒揚,但實則滿滿的充斥着諷刺,饒是柳一帆這麼一個旁人垂聽也是面紅耳赤。
“我老了,許多年輕人的想法不大了解,你和藺允晨私交深厚,以後多帶帶他,可別讓他和梁秋實一樣再走彎路。”
梁秋實的忠告又在柳一帆心頭起伏了起來,他一遍又一遍地問着自己,曾經一起玩笑不迭的夥伴最後會爲了利益和自己割袍斷義嗎?
不,我們還是鄰居,我該信任他的。
“你是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卻不好意思開口?”
柳一帆倏地驚醒,暗叫自己太過大意,差點讓一丁點的恍惚害了藺允晨的謀生大計,他是個求生欲很強的人,無論在任何場合下都是如此。
他才二十四啊,就算有些邪門歪道的花花腸子,定然不至於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我相信他,允晨的處事風格有時候是過了點,可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改,我們該給他一次機會的。”
唐傲天猶豫了會,似乎對這個得力的幹將既有忌憚又有不舍, 然後無奈地嘆息道:“我這次出去怕要有些時間,具體的事項就安排給你決定,藺允晨也一樣,我想你不至於讓我失望。”
“唐叔,我......”
“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您早些歇着。”
次日,柳一帆起了個早,照舊發微信向邵雨薇請安,邵雨薇卻隔了好幾個時辰才回復道:“我正在大歌城這邊商量換招牌的事情,怎麼樣,你昨晚沒喝斷片吧?”
柳一帆苦笑,原來我在她心目中就這麼不成器,隨手丟出一大堆“敲打”的表情包,卻好似石沉大海似的,並沒有得到什麼具體的回復。
唐傲天站在門口瞧着柳一帆,見他忽而傻笑忽而深沉,不由咋舌羨慕了一番,然後敲門道:“一帆,手頭工作處理好了嗎?到出發的時候了。”
柳一帆臉色倏地緋紅了起來,正要解釋,卻聽唐傲天說道:“外企那邊現在正缺人,實在不行你就先監督着,等我回頭找到適合的人選後再做計較。”
“這......我盡力。”
“唉,一點年輕人的氣息都沒有,什麼叫做盡力啊,明明是在敷衍嘛。”
柳一帆吸取教訓,笑道:“保證完成任務!”
“走吧,車子就在外面等着了。”
兩人出門正要乘坐電梯的時候,藺允晨忽然抱着一大堆資料走出了電梯,他似乎對眼前的一幕略有驚訝,道:“唐董,你們要出去嗎?這是最新調查出來的報表,我正要交給您預覽了。”
唐傲天頓了頓,然後從他手中拿了過來,說道:“這些天幸苦你們了,回頭向唐總批幾天假,帶你們小組的人出去放松放松,公司以後還得仗着你們這些年輕人,可別一次性就被拖垮了。報表我先帶着,你再順便準備一份交到柳總這邊,等我們研究完另行通知你們下個任務。”
藺允晨搓了搓手,暗自責備自己來的不是時候,然後就從樓梯出口那邊折下去回自己的辦公室了,柳一帆能從他眼神中看得出,那裏盡是鄙夷和不屑。
那些個玻璃心啊,只要一步登不上天就開始怨憤這怨憤那的,真叫人沒法與之交流。
將唐傲天送到機場後,唐傲天又對他詳加囑咐了下公司裏的上下業務,到臨登機半個小時前才猶猶豫豫地離開了。
柳一帆初始時候想不通唐傲天擁有這麼大的公司,怎地突然變得這般小家子氣了,既然總覺得畏手畏腳,那就別去那邊開會了,免得大家都有一番麻煩可受。
但事後他再從唐傲天本身一想,倒是想明白了許多東西。
人這輩子哪還沒有個風潮浪急,能在幾十億人口中脫穎而出的又有幾人,誰又願意在得到之後舍得放棄,即便歷史早已刻在時間的輪子上,無法抹去,但世間總有個叫做“永恆”的詞語處處充滿誘惑和魔力。
況且,唐傲天爲了山海所做的和所承受的幾乎沒一個人可能比,臨到花甲之年,本已能退休折花養生,可那都是有個完整的家才行的,而對於他這樣的孤零零老者來講,山海既是他的家,更是他一手啓創的生命。
他絕不能讓它在他有生之年倒下!
柳一帆想了想手頭上的事務基本也處理的差不多了,然後就打電話告訴唐颯,桌面上還有幾份沒有籤訂的報表,讓他和藺允晨自行決策。
而他此刻更想去趟大歌城,畢竟只有站在那片偏僻的土地上,他才會不再感到迷茫。
現在大歌城馬上將要改名爲“二月天”了,想想就比什麼都激動,這個詞語可是由自己策劃的啊。
到大歌城的時候,現場卻讓他大喫一驚,老楊不斷打着電話,就算是見了他來這裏,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招手,然後出門抽煙繼續打電話。
大歌城的內部人員更沒有往日的樣子,大都忙碌紛紛,竟像是前線部隊打仗卻救濟糧似的,可苦了這些工兵蛋子。
他上樓下樓找了許久,最後在二樓的一個包廂裏才找到邵雨薇的身影,此刻的她一身正裝緊繃,舉止嫺熟又老練,他見她正爲馮宇和夏雨竹規劃着什麼,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又是一場虛驚,可老楊他們......真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