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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志在千裏

王挺怒拍一下桌子,轉身而去,陸仲耿倒也人如其名耿直老實,欠身對孟寒光抱歉道:“孟總,見諒了!”

聰明人之間的交道總是那般古怪,明明顧左右其實又在言他,孟寒光一代謀士出身,大小風浪經過多少就算自己怕也數不清了,眼下這種樹倒猢猻散的情形又何嘗不明白。

待所有人都出門之後,這才敲了敲拐杖,贊嘆道:“果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啊!可惜我才苟活了區區一甲子春秋,老天你讓我如何肯折服呢?”

柳一帆有些同情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但是他同樣清楚現在把他捧在這個高位上,山海無異於自斷其後路,只因孟寒光所倡導的高層專權根本不適合現代商界潮流的發展。

試問當下一個公司老板不懂得分權,而是一味地搞獨權經營,誰又會肯鐵了心陪他浪費年華,就說句遭人唾棄的話,送外賣的現在都是自主創業,偌大一個公司再進行捆綁經營,遲早得被時代顛覆。

本來這些東西不關他的事情,但在這條路上已經接連讓柳一帆身邊的朋友受到了傷害,有的更加付出了生命代價......

所以,眼下再苦他都要要緊牙關度過,不爲權財只爲心中那點不爭氣且快磨掉凸皮的信念。

“小子,是我低估了你!你今天這招棄車保帥玩的實在高明,但蒙混過關容易瞞天過海就難了,好,權且算我折一陣給你。咱們下個回合再見分曉......”孟寒光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着,又像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警告。

柳一帆心裏一亂,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掙扎,喝道:“孟先生!這山海集團是你和唐董一手創立起來的,如今又何必......”

孟寒光在門口佝僂着腰矗立了許久,然後喘息着念叨道:“聽說你在學校算術學的最好?”

“不敢!”

“虛僞,好就是好,差了就是差,萬事萬物雖然都處在0與1的變動之中,但往往當你選擇某些特定東西做參照的時候,另一些東西也就由偶然直躍成了必然。所以,好與壞還是有點區分的......如今老唐已不復當年,我已成了苟延殘喘之流,眼看你們新生代熠熠發光,這個心裏既是嫉妒又是羨慕,我還想鬥一鬥,就像以前一個個把山海的競爭對手拉下水那樣。”

老驥伏櫪志在千裏,大抵就是用來形容孟寒光這樣的人吧!

柳一帆越想越亂,不忍心又不得不說道:“您這是何必了?天底下白手起家一躍成萬衆矚目誰不興嘆,爲什麼一手扶起它又要毀掉它呢?”

“住口!”

孟寒光顫巍巍地轉身,左手用足勁道拄着拐杖,右手蹭了蹭鼻梁處的老花鏡,澀聲道:“你懂什麼?我跟人玩陰謀耍陽謀幾乎鬥了一輩子,越鬥精神越好,萬萬沒想到休息半載竟像是老了十年似的,我不服......”

咣咣咣。

他滿面激動地用拐杖搗着地面,然後長籲道:“唉,醫生說我活不過七十,但他又說如果調理得當,我少說也能撐六十七八。”

他移動步子越走越遠,似乎一個人在與自己較勁,神神叨叨地道:“白發送白發送得痛快,可白發見黑發時怎麼突然這般費勁呢?”

藺允晨望着乘電梯離去的孟寒光旋即倒退進門,納悶道:“孟先生沒是吧?要不派人出去跟着。”

“不用了,想來孟瑤不會讓他那麼輕易倒下的。”

藺允晨遞給柳一帆一份材料,道:“這次和恆豐的合作異常順利,但是......”

“但是張政宇拒絕以後再合作了,對嗎?”柳一帆接了他口中未說完的話。

“你不該毀掉一個人的夢,這種痛苦,我也曾嘗試過,很折磨人。”

柳一帆皺了皺眉,咬牙道:“你不懂孟寒光更不懂我,你們都有夢想,我就沒有嗎?在這個早已判斷不出對錯的年代裏,我們不應該總是隨波逐流,有時候離經叛道地堅持那麼一兩次也是可以的,即便只爲那些曾經待我真正好過的朋友。”

遠處的大鍾已經敲響,這也意味着今天的勞碌又將終結,藺允晨緩緩放下了車鑰匙,轉身嘆道:“你還是那個感性的你,你沒有聽進去我的話,帶着情緒工作的人根本不適合現在的職場。”

感性大於理性勢必會影響對事物的判斷,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柳一帆不是不明白,只是身在其位有些時候即便真正的懂了也要裝作不懂,這是他最近才領悟到的東西。

孟寒光離開了,帶着他老而彌堅的希冀消失在了黃昏斜陽中。

以前,他是柳一帆最敬重的人。

現在,他卻成了柳一帆最爲畏懼的對頭。

看似平淡的一場角逐,柳一帆深知這背後潛藏着什麼樣的代價,如果自己倘若命運不濟敗給孟寒光,無異於將山海集團推向覆滅道路,上千人員頃刻便要面臨失業,如果他僥幸勝出,那孟寒光之前在門口的豪言壯語頓時得傾塌幹淨,他能握住的只有死亡之手。

這不等同於自己毀掉了自己甚至一大批年輕人的英雄夢嗎?

柳一帆腦海中似乎充斥着一團混沌,他越想頭越疼,恰在這時候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是提前出去度蜜月的唐颯打來的。

“柳總,最近我可聽說你工作跟進的很勤啊,好現象,回來請你喫腰子,大補、大大的補償。”

柳一帆苦笑,如果自己能像唐颯一樣無憂無慮心裏不裝事情過一輩子該有多好,但他也曉得這種命根本就沒烙在他的時間軸上,羨慕是羨慕不得的,只能詆毀道:“我這兒搓了一屋子的黃瓜,回來你可得洗幹淨些。”

“你大爺!”

“別,我還胡子不長,等我再留兩三個月,你再這樣叫我也不遲。”

“你......”

唐颯長籲短嘆一陣,又正經說道:“過些天就是曉曼百日祭,我可能和蘇墨會提前回來,等拜祭完她之後,我和蘇默會在今年五月份完婚。”

“嘖嘖,羨慕大佬。”

“滾犢子,到時候紅包包扎實,不然我天天給你補腰子。”

“臥槽,你可真夠狠的......”

柳一帆下樓之後忽然想起了唐颯剛才提及的百日祭,不禁快步向前走到馬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道:“師傅,北郊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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