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是名副其實的“小店”。整個店鋪的面積大概也只有四五十平米,屋內只擺放了四張桌子,桌子與桌子之間的空間也只夠人們相互挨着坐下。
好在來這裏的人也不是什麼講究人,就圖個實惠。而店老板的廚藝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味道竟然比那些看上去更高檔的酒店的飯菜的味道還要好,因而這家店的生意愈加火爆,每到飯點,店門口總是排起長長的隊伍。
貝殼早就抓住了規律,現在這個時間正好沒什麼人來就餐,自然用不着排隊。
今天天氣很好,只是溫度有些高。路上行人比較少,店門口時不時走過的路人都行色匆匆的,像是急於逃離太陽的酷熱。
貝殼看着門口出了神。
老板笑了笑,倒沒說什麼。他不是傻瓜,通過長時間的相處,他早已猜到她的“職業”。起初他特別反感她,甚至一度不願意把飯菜賣給她,可誰會跟錢過不去?而且後來許多顧客都是從事這一“職業”,他便不得不接受了。就這樣,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他慢慢地發現了這個長着兩個虎牙的可愛小姑娘和其他姑娘的不同之處:她不會去濃妝豔抹,只是化着淡淡的妝,也不似另外一些人張口閉口帶着粗鄙的髒話。雖然能夠從她的話語中聽出她知識和見識的淺薄,但他從未聽她說起哪怕一句髒話,更從未見她發過火。
在飯店老板看來,這個和他女兒差不多大的孩子只是誤入歧途。她雖然逼不得已,但她的心中一定有逃離的計劃,否則她就會和那些接受了自己的“職業”的姑娘一樣,操着滿口的污言穢語,對待每個男人都有着“職業習慣”。
但老板想要幫她嗎?
不,他只是有些同情這個小姑娘,僅此而已。這個世界上受苦受難的人多了去了,誰能全部施以援手呢?如果她真的不做這個,她又能做什麼?老板不知道答案,他也懶得去想。況且,最最重要的一點:她從未向他尋求幫助。她就只是每天這個時間來到店裏,點上一份菜、一瓶酒,然後靜靜地看着門外。
老板被廚師敲擊窗框的聲音拉回現實,他在窗臺上將蒜薹炒肉打包,又從櫃臺旁邊的箱子裏拿出一瓶啤酒,米飯是不要錢的,他拿了一盒放在裝菜的盒子上。
“給你!好了。”
正出神的貝殼回到現實,羞赧地笑着點了點頭,她用手機付了款便拎着東西走了出去。
老板見她走出去,然後便笑着轉去詢問剛剛走進店裏的客人的要求了。
……
屋內,啤酒瓶堆滿地,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個鼾聲如雷的男人。
貝殼在鼻尖扇了扇,濃重的酒氣這才消散了一些。她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個男人。
男人顯然正在做着美夢,嘴角上翹出一個曾經的她最喜歡的弧度。貝殼將酒和菜放在桌子上被清理出一片空地的拐角,然後轉身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啤酒瓶拿到屋外牆邊放好,那裏已經堆了不小的一堆。男人翻了個身,剛剛來到窗邊的貝殼被嚇了一跳,她立刻松開抓住窗簾的右手,她差點忘了,在他睡覺的時候不要打開窗簾,那樣會把陽光放進來,那會讓他睡不着的,而沒睡好的他是恐怖的。
可屋內的酒氣實在太過濃重,貝殼只好走出房間,來到屋外的陰涼處。她拿了一個板凳坐下來,背靠在牆上,抬頭看着天。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藍,像是被洗滌過的藍帶,藍帶上鑲嵌着朵朵白花,那是形狀各異的白雲。
就這樣看着,貝殼卻慢慢流下兩行淚來。自己這是爲了什麼呢?滿身疲憊地回來,卻還要給他帶酒帶菜,而他卻因爲宿醉而一直睡着,自己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吵醒他再挨他的打。自己努力賺錢卻不能在屋內休息,只能在屋外忍受着酷熱!而他呢?什麼都不做,一天到晚只知道賭博。也許,爹和娘說的是對的,這個男人只會毀了我,可,一切都晚了!
仰起頭的貝殼的眼中只能看到扭曲在一起的藍白雙色組成的圖案,她沒有擦拭盈滿眼眶的眼淚,任由它們在臉上肆意流淌。
“老婆?”男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貝殼趕緊將眼淚擦幹淨,男人卻不知何時蹲在了她的身邊,他將她的手拿下來,直視着她的雙眼。貝殼躲閃着,男人終於開口:“老婆,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上次不該打你。”
貝殼將他的手甩開,轉過身用側臉對着他。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臉色卻立刻變得愁苦,他將右手輕放在貝殼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捏了捏,“老婆,真的對不起,那天我喝了點酒,所以……”
貝殼莫名湧上一股怒氣,“喝酒!哪次打我不是喝酒引起的?爲什麼你不能戒掉?”
男人心底樂開了花,雖然是埋怨,但有回應就說明不怎麼生氣了。他依舊一臉苦悶,用左手抓住貝殼的右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龐,然後可憐地看向她。見她沒有反應,他又用她的手按住他的鼻子,他自己則雙手扯着嘴巴:他已儼然是一副豬頭樣。
貝殼剛才還存於心底的埋怨立刻在男人的這些動作下煙消雲散,她噗嗤笑出聲來,然後抽回按住他鼻子的手,“髒死了!”聲音裏充滿了撒嬌的味道。
男人將雙手放下,讓貝殼轉身面向他,然後露出一副溫暖的笑容,“髒就髒了,我知道你不嫌棄我。”
“哼!嫌棄!很嫌棄!”
男人笑了,她那撅起的嘴脣只能證明她的怒氣消了。女人都是這樣,生氣也好,開心也罷,從來都是口是心非。
男人伸出雙手,想要將貝殼摟入懷中,後者雙手微微用力推着他的肩膀,男人疑惑地看着她,她皺了皺眉頭:“你身上都是酒氣,去洗個澡!”
男人笑了,“好嘞!聽老婆的!”他跳起來,轉身正要去隔壁,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向貝殼問道:“老婆,我有些餓,能不能先喫完飯再去洗澡?”
“不行!這是對你的懲罰!”貝殼故作嚴肅。
男人露出一副委屈樣,“好吧,那你陪我洗好嗎?”
“不要!”
“啊……”
“就不要!”
“好吧……”
“快去!”
“好嘞!老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