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機械地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房間,坐在寫字臺前發了不知道多久的呆。等微微回過神時,牆上的鍾已經顯示早過了十二點。
她的目光緩緩落到仍然攤開的日記本上,擱在上面的筆沾了一點血跡。詩句下多了一行字——許你明月朝陽,不許你白首如期。
人的一生那麼長,不守到最後一刻,誰敢言白首如期?可在守候的路途中,卻可以許你明月朝陽的光明。
白熹微小心翼翼地把筆記本合攏,抱在胸前。
中考結束了,十七中成了一口沸騰的鍋,初三七個班,瘋一樣撕碎書本朝教學樓外灑,把畢業當做了一場狂歡。
老師們紛紛把白熹微圍成了個水泄不通,舉着考卷跟她對答案。不一會兒,以班主任爲首的各科老師就爆發一陣歡呼聲。
“有戲有戲哈哈哈哈哈……白熹微,老師真是愛死你啦!”
“啊哈哈哈,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也能教出一個十四中的人才。”
“……校長,校長還答應給我們獎金呢!”
雖然成績沒出來,入取線也沒有劃,但是按照歷年十四中的分數線尿性,幾位老師很有默契地一致認爲,白熹微有百分之90的概率能中標。所以,情不自禁地提前嗨皮了。
不知道顧靳時高考考得怎麼樣。
高考在中考之前,那三天,白熹微沒忍住天天守在考場外,只是沒被其他人發現。她看到邵依卿跟徐小葵也一直等在外面,爲了避免糾葛,連跟李司幻吳謹他們打聲招呼都沒有,就走了。
中高考的成績公布沒差幾天,那段時間說不緊張是假的。當白熹微從電話裏查到自己的分數,還遠超十四中分數線十幾分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惚起來。緊接着,老師們的電話,甚至校長的電話來了個絡繹不絕。好不容易等她放下電話,李司幻跟吳謹也來了。
兩個人別提有多春風滿面,摸着白熹微的頭就一陣猛誇:“我就知道你行,嘿嘿……快叫聲學長來聽聽。”
白熹微順從地叫了兩聲學長,然後問:“你們呢?考得怎麼樣?”
高考的成績跟入取線規則與中考不大一樣,中考的分數幾乎跟分數線是前後出來的,而高考則還要多一重磨難。
不過以李司幻跟吳謹的能力,肯定不會考糊。
“那你們想好報什麼專業了嗎?”白熹微笑着問。
李司幻跟吳謹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司法。”
白熹微“哦”了一聲,尷尬地撓頭:“那……顧靳時他……”
“他不打算填報志願。”
“爲什麼?”
“……”
因爲沒有意義了。
他的人生,已經被提前框死在淵龍會。
暑假期間,十七中爲了祝賀她考入十四中,借畢業聚會的由頭給她順便慶祝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那次被趕下河後,那些成天找她麻煩的人現在都不太敢靠近她了。那一天,一向不合羣的她不可避免地領略了把被衆星捧月的滋味。當一個學霸的感覺,挺好的。
從上午鬧到下午,一羣人嚷着又唱了歌,回家的時候就晚了。
白熹微心情不錯,哼着跑到南半球的調,顛顛走在路上。忽然,兩道汽車的遠光燈突兀地打開,直逼她的雙眼。
她下意識地拿手擋,就看到有個人背着燈光緩緩走過來。
“祝賀你,寶貝兒。”
刑衍手裏捧着一束花,站在她不遠處,對她行了個十分溫柔的紳士禮。
然而白熹微沒有感覺到半點溫柔,在這個炎熱的夏季,她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個消失了這麼久的男人爲什麼突然又出現了?顧靳時已經如他們所願去了淵龍會,刑衍爲什麼還要來纏她?
笑意僵硬在白熹微的臉上,她退了好幾步,扭頭就走。
“白熹微!”刑衍在叫她。
“熹微熹微……”路旁忽然傳來老賭鬼的聲音。
白熹微的腳步頓住,一個人影從路旁草叢竄過來,狠狠掐住她脖子:“白熹微你這個臭婊子,你想害死老子,老子就先殺了你。”
“唔唔唔——”
老賭鬼身上的酒味煙味臭味,這些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立刻就把白熹微拉回了那天晚上的噩夢中。她拼命地蹬腿揮手打他,企圖把他從自己身上趕走,可是不行,他的力氣好大。
而刑衍,卻捧着花,站在不遠處微笑看着。
魔鬼,他是魔鬼。
“求我,我就救你。”刑衍摘了片花瓣放在嘴裏嚼。
白熹微快不能呼吸了,她聽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嘎啦嘎啦”活活掐斷的聲音。青筋沿着她的脖子一直纏上太陽穴——但她沒有乞求刑衍。
她不可能求他。
死也不會。
刑衍當然不會讓她死,否則,他的人生將充滿無趣。
白熹微被掐暈了過去,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竟然被刑衍弄回了他的家。
“醒了?”他一直守在牀邊,忽然出聲說話。
白熹微驚恐地往後退縮:“你到底想幹什麼?顧靳時已經在淵龍會,我跟你們沒關系了。刑衍,你爲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刑衍皺眉:“我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就是莫名其妙會想到你。”
“你想我幹什麼?”白熹微厲聲嘶喊。
“對啊,我想你幹什麼,我也想知道。”刑衍說道,“所以啊,我就把你找來了啊……爲了弄清楚我心裏的想法,你就待在我身邊吧?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等有一天我弄明白了,或者我心情一好,說不定就放了你了。”
“神經病,變態。”白熹微掙扎着跳下牀,“你放我走,不然我報警了。”
“報警?白熹微,想不到經歷過這麼多事,你還是這麼天真啊。”
刑衍在她背後說道,很快,白熹微就發現房門被鎖了,她出不去。她只好焦躁地拉開黑沉沉的窗簾,想爬窗戶走,可是這個房間根本沒有窗戶,這些窗簾都只是裝飾。
她毛骨悚然地發抖,轉身看着刑衍,真恨不得撕下他一塊肉。
“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