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放你。”刑衍交着雙腿,目光流連地看着白熹微,“但我同樣會放了那個老家夥,我會讓他一三五騷擾你,二四六騷擾你以後的同學。你不用企圖尋找幫助,李司幻吳謹那兩個蠢貨已經被外地的一所大學入取,遠水救不了近火你懂的。更別指望顧靳時,你應該知道還有人更加不願意你見到他,邵依卿的鬼主意可是很多呢!再說,他現在可是分身乏術,恐怕沒那麼多時間理你,光其他四堂的人就夠他受的了。你也別擔心,只要你聽話,我的洪門堂不會給他添麻煩。”
“哦對了……在我身邊,你的好處可絕對不止這些。”刑衍似乎想了想,然後打了個響指,“你想擺脫那個老家夥對不對?我可以幫你。我可以讓他登報備案,跟你脫離父女關系。這樣,你就可以永遠擺脫他了。怎麼樣白熹微,我可是什麼都爲你考慮到了呢!”
“十年,十年吧……如果十年後我還是沒能弄清楚我到底爲什麼想你,我就無條件放了你。好不好?”
“白熹微,我已經退好幾步了,你可得識好歹。”
白熹微渾身已經被冷汗打溼,空調的冷風一吹,她整個人一陣惡寒。
“我可以有其他選擇嗎?”
“哦,很遺憾,沒有。”
“……好,我答應。”
“這是你的權宜之計?嗬……空口無憑,我這個人,喜歡實在一點的東西。”刑衍起身,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我去擬合同,寶貝,等我。”
白熹微撲了過去,可是還沒有碰到門,刑衍就把它重新鎖住了。
她絕望地靠着門滑到地上,顫抖地抓住地毯,不讓自己哭出聲。
太像了。
跟那一天太像了。
暗無天日的房間,緊鎖的門,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的監視。
白熹微痛苦地幾乎抽搐,可是考慮到肚子裏的孩子,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
刑衍把她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控制範圍內,表面看起來,她照常讀書升學,甚至都沒有反對她考研讀博。他縱着她,似乎是在測試她的底線,同時更像在探索他自己的底線。
籤了合同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她到顧靳時面前炫耀了。
他拉着她的手,親熱地把自己介紹給顧靳時:“……副會長,介紹個人給你認識——白熹微。很漂亮對不對?我以後的老婆。”
“咳咳咳……”病牀上的老會長忍不住咳嗽起來。
顧靳時的臉色,比病房的白牆更要蒼白幾分。他正給老會長拿藥,一用力,指間的藥片都碎了。
邵依卿皮笑肉不笑地削着蘋果,說道:“喲,恭喜你啊刑衍。不過我可不覺得她漂亮。”
“對,哪裏漂亮了嘛!”徐小葵跟着翻白眼。
“我覺得漂亮就夠了,要你們管。”刑衍嗤笑,“走了,就是帶她來給你們認認臉,以後記住了,白熹微就是我刑衍的人。”
顧靳時慌忙把捏碎的藥片丟進垃圾桶:“等等!”
白熹微已經被刑衍拉到了走廊上,見到顧靳時追出來,忍不住胸口劇烈跳動。
顧靳時看了看她,目光回到刑衍身上:“刑衍,你別亂來。”
“我亂來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顧靳時說道,“我不許你傷害她一根頭發。”
“你放心,我疼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傷害她。對吧,寶貝?”仿佛覺得語言不夠有說服力,刑衍又把兩個人緊握的手伸到顧靳時面前搖了搖。
白熹微撇開頭,不敢看顧靳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顧靳時像是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
她的心,忽然就涼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顧靳時失望。
她不知道當時自己在期待什麼,但總覺得,結局不該是這樣。
他難道看不出來她的勉強她的痛苦嗎?
不,他看出來了。可他無動於衷。
就像……就像她後來得知自己懷孕,苦苦哀求他,把孩子留下,可是他冷漠無情地逼她拿掉一樣。
這不是她認識的顧靳時,他變了。
變得冷血,變得不近人情。
在高位,謀其職。
或許,他不得不變成這樣。
高中畢業那天,她坐在十四中的教室裏,那裏曾是顧靳時的座位。她一個人坐了很久才離開,仿佛算是某種訣別,儀式一般鄭重,與過去分道揚鑣。下午,她就跟着刑衍去機場了,飛美國。
李司幻跟吳謹去機場送她,白熹微從沒有想過,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竟然還能有朋友。
他們大三,已經聯系了本地司法機關實習。
入關前,吳謹把她拉到一邊,遠遠看了虎視眈眈的刑衍一眼,悄聲問她:“他對你好嗎?”
她只能笑着點頭:“還行。”
吳謹困惑:“他就是你等的那個喜歡你的人?”
“……”白熹微低下頭,飄落的劉海遮住眉眼,看不清神色。
吳謹沒有再追問,他說道:“一條白線已經暴露了,過不了多久,你關注一下國內新聞,應該會有消息。還有,我在反貪局。”
白熹微猛地抬頭。
跟在刑衍身邊這麼多年,很多淵龍會的事情她都知道點,耳濡目染,當然明白“白線”是什麼意思。淵龍會五個堂口,其中有兩個堂口是白線,混在政商界,另外三條黑線都是下九流,成分比白線更爲復雜。而黑線三個堂口都算知己知彼,其中包括刑衍所在的洪門堂,徐小葵家的明湖堂,另外一個白馬堂。白線隱於市,遠遠比黑線更爲狡詐,要想抓住他們的把柄不容易。吳謹說他在反貪局,那就意味着其中在政界的白線就要浮出水面,顧靳時已經有摧毀這條線的把握了。
老會長苟延殘喘又在醫院活了一年多,在她高二那年,終於爲顧靳時拓開了幾分人脈,這才含笑九泉。三年的時間裏,顧靳時從未離開過她的視野,這個名字,幾乎她每天都能聽得到。可是,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白熹微了然地笑起來,點點頭:“替我恭喜他。”
才三年,就能把一個堂口端下來,這已經足夠讓人驚嘆了。